「不過……話說回來,妳一定是存心搞砸的對不對?」深思地看了她一眼,他又接著說。
沈靜桐笑了笑。什麼事都瞞不過她這世故老成的弟弟。「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不贊同嗎?」
「實話實說?妳簡直把自己醜化過頭了。」沈皓莞爾地搖了搖頭,似是拿她無可奈何。但他臉上的笑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精明的他隨即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思緒轉了一下,他的雙眼瞬間微瞇了起來。
「妳有事瞞著我,相親的事其實和妳心情不好一點關係也沒有,對不對?」差點不小心讓她給打混過去了。
聞言,沈靜桐一臉被抓包的心虛表情。他們姊弟倆向來無話不談;也許是因為雙胞眙的關係,他們比一般姊弟來得更加親密,也更瞭解對方,而她竟妄想瞞過這與她幾乎心靈相通的胞弟。
她訥訥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轉眸避開他有些嚴肅的注視。
沈皓緩了緩臉色,改以溫柔語氣道:「小桐,這世界可能再也找不到感情像我們這麼好的姊弟了,妳有心事不跟我說還能向誰說去?」
一如以往地,他充滿溫情的話語總能輕易觸動她易感、柔軟的心腸,她很快地投降,輕歎了一口氣後,悠悠開口:
「我今天遇見『他』了。真不敢相信哪,沒想到我會再遇見他……」稍稍停頓了下,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失落。「可是他……卻不記得我了。」
沈皓不覺皺起眉頭。這個「他」是誰?聽她的語氣,該是以前認識的人……他的腦子開始自動運作了起來,搜索曾在她心裡佔有重要地位的人物。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出色……不,應該說,他比以前更加出色了。」她恍若失神地繼續喃語,「自從他畢業後,我就沒再見過他了,可我還是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但是他卻不記得我了……」
像是察覺到自己太過落寞的語氣,她忽地轉過臉朝他彎眼一笑,自嘲地說:
「他不認得我也是應該的,誰還會記得高中時代那個總是怯懦、畏縮的女孩?換成是我,可能也早忘記了。」
高中時代?這四個字像強烈的電流一樣,讓沈皓腦子裡的記憶通路瞬間接軌……耿牧雲!他想起來了,那個曾經幫過她許多次的酷男帥哥。
「妳說妳……遇見了耿牧雲?」這個名字他可是印象深刻得很。
沈靜桐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他?」關於耿牧雲的事,阿皓是唯一聽她談起的人,除了他,她不曾跟任何人提過。
「我怎麼可能不記得!」他沒忘記在他們高一的那一年,她開口閉口談的都是他,日記簿裡寫的也全是他;為此,他還特地跑到她的學校去找他,見了他一面。當然,這件事他沒讓她知道。
「他畢業那一天妳織給他的圍巾和手套還是我陪妳去挑顏色的,妳忘記了嗎?」他挑高一眉提醒她,
「是啊……」她點了點頭。
還記得那時候她為了織那條圍巾和那雙手套,整整熬夜熬了三個晚上;也記得將那兩樣東西親手交給耿牧雲時,自己抖得不像自己抖得不像話的手和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的情形。如今,那條圍巾和手套恐怕已經不存在了吧?又或者,被閒置在衣櫥的某個角落,未曾蒙受主人眷寵……
這麼一想,她心中的失落感不由得又加深了幾分。
「怎麼?妳還是很喜歡他嗎?」沈皓突來一問。他很清楚耿牧雲在她心裡的地位,只是……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他以為她應該已經忘了他才是。可如今看來,事情好像不是這樣。
沈靜桐微微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從前她是很喜歡他沒錯,心裡也確實對他暗藏著一份說不出口的情愫,但她也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他雖然屢次幫她,可那並不代表他就會喜歡她。對她而言,他就像是天上最閃亮而孤傲的一顆星,可望卻不可即。
所以,當他畢業離開校門後,她告訴自己,這生平第一次的單戀該結束了:關於他的一切,她將之深鎖在記憶的書篋裡,屬於她最美的那一頁。
原本以為自己終究會漸漸淡忘了他,可沒想到,在與他重逢的那一刻,過往的回憶又鮮明地在腦海裡跳躍,那曾經暗戀的情愫也悄悄蠢動起來;剎那間,她才明白,自己從沒有真正忘記過他。
沈皓專注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她不發一語,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難怪這兩年妳相了這麼多次親,沒有一次中意的。」他逕自下了個結論。
沈靜桐頓時紅了臉。「你胡說什麼!你也知道我的腿……媽媽介紹的那些對象,個個條件優秀卓越,而且皆來自上流社會之家,他們不挑剔我就不錯了,我怎麼可能去嫌棄人家。」
說到她的腿,沈皓的眼神忽地蒙上一層暗影,心窩處又隱隱痛了起來。
凝視著眼前這張和自己相似的清秀臉蛋,他心底充滿了不捨、心疼、歉疚及強烈保護欲的複雜情緒。
她原本該和他一樣完美無缺的,若不是因為他,她的腿不會變成今日這個模樣。從小到大,他們是最最親密的手足,她因為那條生病的腿所受的苦他點滴感同身受;他永遠也忘不了十一歲那一年到醫院探望她的那一刻,她的臉如同床單一樣雪白,黑黝黝的大眼空洞洞的,一看見他,眼淚立即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嘩啦啦流個不停,驚惶無助地朝他伸出手,哽咽著說:
「皓皓,怎麼辦?我的腿壞掉了,再也沒辦法好起來了,我好怕呀!」
那時候,他也哭了。總是這樣,她開心他也開心,她心裡難過他也跟著難過。他想奔過去抱住她、安慰她,但母親緊抓住他,硬是不讓他靠近,怕他也會受到感染:諷刺的是,要不是他,她也不會躺在病床上,因為是他將病毒傳染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