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夠狠!
「什麼時候?」
見他妥協,兄弟倆笑了,雞也悄悄探出頭來,咯咯兩聲繼續搖擺,九九就是這樣知情識趣!其實他們本來有打算讓他鬧一場、哭一陣,最後再敲暈他,硬把他架回去的說。
他這樣冷冷淡淡的,反倒有點沒意思。
「你說呢?」
「你們想說就說,何必問我?」
「好吧,不要說大哥對你無情無義,如果你承認愛上那個地球女人,我們就讓你待到她老死,反正三、五十年,也不是太久。」
其實他們打算明天就架他回去,逼他承認只是好玩,哪會真給他三、五十年!他們就是這麼壞。
誰知阿久瞪著他們,久久不發一語,瞪到他們全身發毛,什麼使壞的念頭都跑了。
「九九,地球的女人生命極短,老了、死了,終究只是一副白骨,就算會輪迴投胎,也不知道下一世會是什麼、還會不會喜歡你?你要想一想,這值嗎?」
阿久依舊沒有說話,他閉上眼,什麼反應也沒,最後終於說:「我沒有愛上她。」
「既然如此,那跟我們走吧。」
「明天晚上,我跟你們走。」
「好吧,你說了算。」
所有的光影離去,一如來之前的寂靜,他躺在床上,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www.4yt.net☆ www.4yt.net☆ www.4yt.net☆
他看著她,生平第一次難以啟齒,她笑著,一如往常,可他想起她上次說離去時要告訴她的神情,怕她眼睛又會出水。
「我……」
「怎麼了?」
「要走了。」
她望著他,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望著,望到癡了,連笑都僵在嘴邊。
她眼睛裡沒有出水,但他卻看見她的心出水了,原來,人不只眼睛會流淚,心也會哭……
這樣的疼痛傳到他的身上,他竟寧可看她大哭一場,也不願她如此癡癡傻傻的,任由心在流淚。
可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他自己說了不愛她,她再美好,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地球女人。
「我……我去為你燒幾個菜,就……當餞行。」她眨一眨眼,轉身就要離去。
他抓住她的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抓住她的手,卻也是最後一次了……沒有他的日子她要怎麼過啊……
這一生要怎麼過啊?
「為什麼?」
他放開她的手,不知道,就是不捨、不捨得,可是始終還是要放開。
她跑到灶房裡,再也克制不了的淚不斷地湧出來,童大夫似有感應,把病人都遣退了,來到灶房找她。
小那從來沒有這樣哭過,這樣壓抑、這樣無奈、這樣痛的哭聲。
「小那……」
「阿爹……」她撲到他的身上,曾以為疼她的阿爹是她永遠的避風港,可是愛上一個人之後,她才知道,自己放不下的,誰也沒辦法。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乖,小那不哭。」童大夫輕輕拍著她的背。是嗎?那人要走了?
「我好難過,怎麼會這麼難過?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我怎麼辦?我一定會死掉,我一定會死的……」
「你胡說什麼!」童大夫怒喝。「他走了是他無情無義、沒心沒肺,這樣的人,為他掉眼淚太多餘了。」
「可是,我沒辦法停止。」她用手背抹去眼淚,又說:「好,我不哭,我還要燒菜,再哭的話,煮出來的菜會又鹹又苦。」
「今天就別燒菜了,阿爹讓人從城裡買燒鵝回來。」
她搖搖頭。
「這是最後一次能燒菜給他吃了。」
「是嗎?好吧。」童大夫離開灶房,看見阿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好生氣,好想要抓起他的領口,狠狠地搖晃他,問他如何能這樣沒心沒肺?
可是又能怎麼樣?他還是要走!
他歎了一口氣,坐到他的身邊。
「還有機會再相見嗎?」
阿久搖搖頭,莫說今生,再過幾輩子也難。
「可以知道你要去哪裡嗎?」
阿久又搖頭。
太遠了,太遠了……
「你真無情。」童大夫淡淡地說。
「我本來就是無情的。」他也淡漠地說,但心卻隱隱的痛著,是對方的心痛傳到他的身上,還是他自己在痛?分不清了,反正這顆心,只在這裡跳過、痛過,回去以後,就會跟從前一樣,失去它的功能。
「本來嗎?」童大夫眨眨眼睛。「現在已經是後來,回不去本來了。」
他站起來走開。
已經是後來,就回不到本來了……
www.4yt.net☆ www.4yt.net☆ www.4yt.net☆
「今天的菜好吃嗎?」
他點點頭,有些木然。
「以後吃不到要想我。」
他看著她,月光透過竹林,照在她的臉上好透,他想,他再也不會遇見比她更美麗的人了。
「我會想你……還有童大夫。」
「阿爹他捨不得你離開,所以晚餐沒有出來吃。」她低下頭,望著他每說一句話,她的喉頭都要哽一下,她不斷地吞口水,只覺得又鹹又苦,喉嚨愈來愈疼痛。
「我想你的時候怎麼辦?」
「……」他沉默了。「看星星吧!天空雖有億萬顆星星,但至少有一顆是我。」
「你要我學織女,與你隔著天河相望啊?」
她輕輕的笑了,也許阿久是一場太美麗的夢,美夢作久了終究要醒來,她還是她,一個有一點孤獨、有一點悲傷的半月姑娘。
「雖然阿爹問過你了,可我還想再問一次,今生有機會再見嗎?」
他仍然搖頭。
「那我再問你,會不會有哪一日舊地重遊?」
「也許。」
「那是多久?」
「也許五千年、也許一萬年。」
「是嗎?」她點點頭。「到時景色依舊,人事已非,我應該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吧。」
「你終究會忘記我。」
「我不會!永遠不!」她很用力的說。為什麼這樣心痛?為什麼只能再陪他這麼短的時間?為什麼明明就快要崩潰,還得強自鎮定與他話別?
「那一定是你的永遠不夠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