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那還活著?童大夫也是?鮮明的影像就近在眼前,他伸手一摸,卻只是冰冷的鏡面。
「大哥,這是什麼?」他喊。
「想知道了嗎?」
「這是什麼?」他搥打地上。
「這是你走後,你的小那的生活,看看吧,別那麼愛生氣。」
兄弟倆的笑聲和著雞叫,漸漸遠去。
他走後小那的生活?
他盯著水鏡,幾乎是貪婪地看著小那的影像,原來他是如此想念她,比自己所能察覺得還要多好多好多!
水鏡裡的影像是濃縮的,一天差不多只有一到兩個時辰。
這一到兩個時辰的小那,都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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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那,阿春他娘又來提親了,你看是怎樣,給阿爹一個說法吧。」
她搖搖頭。
「我嫁過人了。」
「你說那個狼心狗肺的林柏恩?那婚事我可不承認!」
「不是他,是阿久,他走的那天我就嫁給他了,我只有一個丈夫。」
「你們……」
「我心裡嫁給他了。」
「那不成啊,阿久……就像泡沫一樣,只是個幻影啊!」
「他存在過,就永遠在。」
「唉!」童大夫歎了口氣。「要不,就林叔平吧!阿爹也認了,他幾度托了媒婆上山提親,對你倒是情深意重了,女人家不嫁人,將來一個人怎麼過?阿爹老了,多害怕丟下你一個人!」
「阿爹,你會長命百歲的,不要為我擔心了。」童舒那瞇著眼笑,原來他走了,她還是能吃、能睡、也能笑。
揮之不去的,只是那日復一日教人想起來心痛得幾乎快受不住的思念。
「阿爹又不是神仙,怎麼長命百歲?」
「阿久其實是神仙吧?他走的那天對我說,想他的時候,抬頭看天上的星星,他是去星星上頭了,對不對?」
多美麗的女兒啊!童大夫望著她,不禁點點頭。阿久走後,小那的胎記就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人可以說她是半月了。
可如今明月再美,卻已無星星相伴。
「是吧,我始終看他就不像一個凡人。」
「其實阿爹你很喜歡他的,對不對?」
「誰喜歡他啊!他不惹我生氣就好了,我是看你喜歡,才不得不接受他的。」
「是喔,我覺得阿久對你也很好,你給他零花的銀角子,他都沒有用過,還排成了一個『謝』字在你桌上,你知道阿久他不識字吧?」
童大夫眨眨眼,這一個沒心沒肺的阿久,他是真心把他當兒子看待的,除了小那跟她娘,他在這世上也就只在乎過這麼一個人。
「誰希罕啊!」童大夫擺擺手,轉身進屋去了。
童舒那看著滿天星空,對星星招了一下手。
「第一百零五天,阿久,你好嗎?我還沒忘記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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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六百五十天……十年了,阿久,我還沒忘記你。今天,阿爹走了,阿久,我可以哭嗎?天下之大,只剩我一人……」
他看著水鏡,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影像了吧?
「小那,不哭……」他喃喃的說:「你還有我……」
但有他又如何?他是在千百年以後,才見到她當時的模樣,這時候的心情跟言語,要怎麼讓她知道?
不能了……
「阿久,我好想你,你會想我嗎?」
會的,小那。
他趴在水鏡上,無聲地說。
「比你想像得還要多很多,小那,我真的想你。」
可惜她聽不見了……
可惜,他連訴說也不能了……
可惜,時間過了便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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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看女兒啊?」童夫人笑著跟童大夫說。
「她太寂寞了……」
天上的神明說,童氏夫妻一世行醫助人,所以可以榮登仙班。
「你們想當什麼神?」
童氏夫妻跪在神明面前。
「我們想當我們女兒住的那座山的土地神,守護她後半輩子。」
天上的神明沉默了片刻。
「你們要成為神明的條件之一,就是要拋去對凡間萬事萬物的執念,無所掛礙;況且神明當無我無私,怎能只為守護一個人?」
「請大神成全。」夫婦倆不斷磕頭。
大神的周圍是強得讓人睜不開眼的光,所以怎麼都無法瞧見大神的模樣。
大神輕輕一笑。
「童舒那是嗎?是那個阿久喜歡的人嗎?有趣極了,我倒要看看七跟八怎麼說!」
童氏夫妻自然聽不見大神說的話,只是一直磕著頭。
「好吧,去守著她,直到她老了、死了,我還要聽聽她有什麼願望。」
「大神可以實現我女兒的願望嗎?她喜歡一個叫阿久的人……呃……也許是神,大神可以讓他們見面、讓他們成為夫妻嗎?」童大夫驚喜地抬頭問。
「這我可做不到。別忘了,你口中的阿久是自願離去的,他可不愛你家閨女。」
「也許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是嗎?」大神笑了,連童氏夫妻都聽見了,這聲音真是好聽得緊啊!但怎麼彷彿帶有一點兒壞心眼?
「大神……」
「別說了,當值去吧。」
第十章
「第一萬零九百五十天,阿久,我還是好想你喔!」
童舒那坐在那張阿久喜歡的搖椅上,在星空下晃著、晃著,感覺生命似乎已經晃到了盡頭。
「童婆婆,說故事給我們聽……」一群小孩,大至十幾歲,小至五、六歲,跑到她的身邊想聽她說故事。
這附近的小孩都好喜歡這個有著蘋果臉的美麗婆婆,她快七十了吧?可為何滿臉的皺紋笑起來仍是那樣的動人!
「婆婆今天很累,不能說故事,屋裡有我托人從城裡買回來的玫瑰松子糖,你們拿去吃吧。」
「哇!謝謝婆婆。」
全部的小孩蜂擁而去,只有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女留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