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男人得空總會到府裡探望她,那是他們最幸福快樂的歲月。
男人是個戰將,他經常四處南征北討為自己的兄弟打天下。每次他從戰場上回來,戰袍上總是血跡斑斑。而他是那麼急切地想要見她,總是連戰袍都來不及脫下便來了。
他身上的硝煙味似乎沒有散去的一天,就算他換上華貴的服飾,那淡淡的氣息也不曾離開他。
他教她騎馬、與她一同划船,她無緣見到他在戰場上的英姿,所以他會帶她去教練場,那神乎其技的騎射功夫總是博得教練場上的轟然叫好。她的王爺,如此的威武神氣,她那愛戀的眼光半刻也無法離開他。
然後他們成了親,怨毒的眼光、刻薄的言語就再也沒有停止過。她可以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聽,只安安心心地守在屋子裡等著她的王爺,只為了他那愛憐的眼光、溫柔的撫摸……
驀地,深深的黑暗籠罩了她!她無法呼吸、無法呼喊,像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了!恐懼深深地攫住她,將她往無盡深淵拖去!
她想哭、想叫,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她再也找不到她的王爺,從此她將被困在黑暗的深淵中,生生世世永不見天日。
「不!」她霍然睜開雙眼,飯店雪白的天花板跟母親艾百合的臉立刻出現在眼前。
太好了!那只是夢,並不是真的有什麼古代的王爺、什麼尚書府,那些箏樂聲也都只是她的夢境而已。沒有無止無境的黑暗,她還好好的活著,並沒有被活埋——活埋?她怎麼會想到這麼恐怖的事情?
「妳醒了,真是太好了!」艾百合鬆了口氣,她臉色慘白,憂心忡忡。
孟可看了看四周,一臉的迷惘糊塗。「我睡過頭了嗎?」
「妳暈過去了。」艾百合摸摸她冰冷的額頭,極為擔心地檢查著她的四肢。「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痛不痛?醫生剛剛才走不久,要不要請他們回來再看一下?」
「我暈倒了嗎?」她不是跟任吉弟去了恭王府?怎麼會躺在飯店床上?該不會她真的暈過去被送回來吧?呃啊,那豈不是很沒面子?她從來沒暈倒過呢。
「醫生說妳休克,剛剛吉弟才把妳從醫院送回來,飯店的人又幫我們找了附近的醫生過來看妳。」
「不會吧……我不記得有暈倒……」
「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
「媽,我沒事啊,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暈倒的事情嘛。」孟可懊惱地跳下床。「妳看!我不是好好的?」
「妳小心一點,快躺回去!」艾百合焦急地將她又按回床上。「拜託妳不要嚇我,妳這幾天已經夠奇怪了。」
「我沒事嘛。那吉弟呢?」
「他送醫生出去還沒回來……」艾百合歎口氣,苦惱地蹙起了眉。「不知道明天有沒有機位可以回去?我叫吉弟去問——」
「喂!為什麼要回去?我明天還有比賽耶!」孟可連忙大叫。
「比賽?妳這種情況還想比什麼賽?醫生也不知道妳為什麼休克,我們當然要立刻回台灣去好好的檢查啊。妳爸爸也這麼說,他要我們明天立刻回去。」
「不要啦!人家明天還有比賽,我不想現在回去。」
「妳要是身體好好的沒出狀況,媽媽當然願意讓妳好好的比賽,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啦!」孟可爬到母親身邊抱住她的手撒嬌:「媽,拜託啦!人家真的沒什麼事,這只是意外嘛,也許我是昨天太累了啊,或者比賽壓力太大,一下子調適不過來而已。我又沒有生病,醫生也沒說我有生病對吧?」
「醫生說妳需要檢查,看表面是看不出來的。」
「那爺爺怎麼說?前兩天爺爺不是也說我脈搏很好,什麼都很好啊,我根本沒病!」
「不管妳怎麼說,總之我已經決定了,我們明天就回台灣!」
「媽咪!」
艾百合歎口氣望著女兒。「寶貝,我知道妳很重視這次的比賽,但是我跟妳爸爸爺爺更重視的是妳,萬一妳真的生病了怎麼辦?得到金牌可以治病嗎?」
「可是我真的沒生病啊!」孟可懊惱地嚷著,「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暈倒,可是我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嘛!拜託妳不要強迫我回去,讓我好好把比賽比完……不然這樣,如果我再暈倒的話,我們立刻就走,我絕對不會再耍賴。這樣好不好?」
「……」
「拜託啦……拜託嘛!」
「唉……」
孟可立刻開心得跳起來!「謝謝老媽!」
艾百合無奈地望著女兒。「可是妳要答應我,如果身體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要立刻告訴我,絕對不准逞強。知道嗎?」
「嗯嗯!我答應!」她舉起手承諾:「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
「不會讓我們擔心的意思是說就算真的不舒服也不會說出來嗎?」
「不是啦,妳想太多了,我沒那麼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最好是這樣。」艾百合搖搖頭。「妳休息吧,我去餐廳買東西回來給妳吃。我警告妳,今天晚上妳哪裡也不准去了。」
「啊?都不能出門了嗎?」孟可失望地垂下眼。那胡琴聲怎麼辦?老婆婆又怎麼辦?沒她的保護,如果櫻塚壑又遇上那個火紅色大姐呢?
「對!妳哪裡也不准去,只能待在房裡好好休息。要是妳偷跑出去的話……」
「明天就立刻回台灣對吧?好嘛。」她沮喪地點點頭。「我不會再到處亂跑了。」
等她重新躺好,艾百合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乖,好好休息,媽咪很快就回來了。」
孟可微笑著點點頭閉上眼睛,但是等關門聲一傳來,她便立刻起身。
其實她完全無法躺下,只要一躺下,夢境中那種被什麼東西緊緊扯住、不斷往下拉的感覺便又湧上心頭。
其實她真的感覺到那股恐懼……
她咬著下唇,突然感覺到一陣陣寒冷。她屈膝抱住自己,發現自己渾身冰冷,那種寒意並不是外在的,而是從內心發出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