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欣欣緊張地聽著同事的閒聊,就算想幫忙解釋,也不知該怎麼說明。
「喔,他走了。」同是實習老師的一個女生挨近她旁邊低聲說。
「是、是嗎?」呂欣欣一愣,偷偷往右後方瞧一眼,果然人不見了。他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呢?
雖然有滿腹疑問,不過幸好沒事。把最後一群小朋友送過馬路之後,她走回辦公室拿東西、做記錄,然後道別離開。
「喂,導護老師。」
剛跨出校門,才跟警衛伯伯打過招呼,頭髮就被人從後面輕扯了一下。這種拉髮梢喚她的小動作,只有一個人會對她做。她驚訝地轉過臉,果然看到高歲見手裡拿著一杯飲料站在那裡。
「你……你不是走了嗎?」她脫口道。
「妳有看見我?我還在想妳怎麼不跟我打招呼……啊啊,原來妳是故意當作沒看見。」他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糟,像是很疲倦,眼皮都快要撐不開似的。
聞言,她臉一熱,婉轉道:「因為你又走了啊。你站在這裡不大好,現在很注重校園安全,有可能會被當成壞人來防範。」
「喔,這樣。」他聳肩,不大在乎地響應,然後打開手裡的飲料杯蓋,一陣熱氣從杯口冒出來。「我剛剛只是去附近的咖啡店買咖啡。」
「那……請問……」她好怕被他誤會什麼,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不然找誰?」他沒好氣地瞅住她。
聽他這樣說,她並沒有絲毫心情飛揚的感覺,低下了頭,帶著顧慮般地道:「請問有什麼事嗎?」她還以為彼此不會,也沒必要再聯絡了。
「有什麼事……」他眉間皺深,然後喝一口咖啡。半晌,好像終於想到似地說:「對了,妳的相機記憶卡還在我那裡,我要還妳。」
「喔,好。」原來如此。還完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事了吧?她朝他伸出手,他卻久久沒有回應,於是她只好困惑地抬起頭來,只見他一臉閒散。「……你不是要還我嗎?」她猶豫地問。
「我忘了帶。」回答得理所當然,一點愧色也沒有。
「嗄?」她睜大眼睛,完全無法理解。要還她東西,又忘了帶,那……他根本不用過來啊。
「這杯給妳。」拿起擱放在旁邊花台上的另一杯咖啡塞進她手裡,他朝四周望了望,說:「妳是坐公車回家?在那邊坐?」比著某處。
「……是啊。」她遲疑道。
「那走吧。」他朝著站牌處邁開長腿。
「呃,」她只能兩手捧著溫熱的杯子,趨步上前。「等一下……」
「最近實驗室裡的儀器故障了,我要趕畢業論文要用的實驗數據,學弟跟我哭訴實驗做不出來……連續熬夜一個星期,所以最近都沒空閒時間。」他邊走邊說道。
他是在解釋什麼嗎?呂欣欣有種不大確定的感覺,但又認為是自己想太多,因為他完全沒有理由這麼做啊。不過,原來他最近這麼忙碌啊。
「嗯……加油。」她只找到這句話可以講。
他瞥她一眼,然後說:「那杯咖啡是用妳上次吃飯時多付的錢買的,妳不用客氣。」
「上次……」她喃念,不禁停住腳步。
上次……他看到了吧?她還留著那個東西。
因為發現她沒跟來,他轉身望住她,啟唇道:「什麼?」
「那個……」握著紙杯,她的手心都是汗意。
他們在同學會重逢時,他的態度讓她明白:他又忘了她。這幾次見面,他也沒有提過半句關於兩人以前的事,所以就算他看到了,也不會知道那是什麼吧?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她輕聲說。
「講話可不可以別講一半?」他笑著調侃。她並未再開口,他這才收起笑意,望著她一會兒,然後道:「咖啡要涼了,妳還不喝?」
「嗯。」她垂眸打開杯蓋,心事重重地喝了一口。等她發現咖啡裡好像摻了別的味道時,已經把咖啡喝下肚了。急急回過神來,她愕然問他:「這裡面……有加酒嗎?」
「一點點而已。」他奇怪地望著她不明所以的慌亂。
她急得好想哭出來。
「我、我對酒類的東西嚴重過敏,就算只有一點點也--」話尾尚未落,她就感覺到自己的皮膚產生了微微的熱度。
她趕快低下頭,高歲見卻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她肩膀。
「嚴重過敏?」他重複道,神色顯得相當嚴肅。
「對……對啊!」發熱的感覺從體內開始往臉上竄冒,她不想被看見,真的不想被他看見!她努力地把頭垂得不能再低,下巴幾乎要貼到胸前了。
他卻加重力道地要她正視他,認真道:「妳現在有哪裡不舒服?」
左肩被他抓得有點痛,她嚇了一跳,被迫仰起頭,看到他那種焦慮關心的表情,她完全愣住了。
「啊?我……」不過短短時間,她的雙頰和脖子已經全部泛起紅斑。「我不會不舒服,只是……會起酒疹。」
就算遮掩也沒用,一塊塊的紅色痕跡嚇人又難看,她就這樣端著沒有喝完的杯子,僵杵在人行道上,狼狽得不知如何是好。
高歲見挑起眉頭,先確認道:「只是會起紅疹而已?」
「嗯。」她低低地應著。因為起紅疹很難看,所以不想讓他看到。
高歲見凝視她許久許久,然後抬手掩住嘴,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咳。」他假裝輕咳,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呵……哈、哈哈……哈哈!」
她不覺瞪大雙眸。比起沒看過他大聲笑的事實,呂欣欣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麼開心。
高歲見按著肚子,真的當著她的面很不客氣地笑到彎腰拍膝蓋。他非常愉快地笑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哈哈……妳是在用臉變魔術?」
怎麼這樣……突然有種被自己班上小男生欺負的同等委屈感覺冒出,她欲泣地埋怨道:「好過分……」是他害她的。
「應該叫好神奇、好有趣才對!」他滿足地笑完後,把帽子摘下,然後戴在她頭上。「雖然有點大,不過可以稍微遮一遮。妳比咖啡還管用,我的精神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