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我們還是回飯店吧。我明天台北還有會議要開,我要先回飯店看些資料,不跟你去吃飯了!」法濤對著劉廠長這麼說道。
劉廠長只好沒趣的要司機把車開回去飯店,他真不明白,像法濤這麼年輕、事業有成的年輕人,怎麼會一點玩興也沒有,甚至連去風花雪月的地方的興致都沒有。
一路上,法濤很少說話,劉廠長只能賠著乾笑,偶爾說些應酬話來充場面。
或許是思念一個人,讓人變得沉默吧!剛開始的時候,法濤總以為由自己一定能很快的忘了康芹,可是隨著時間一久,他的思念不減反增,每當身體累的虛脫之際,他的心靈和頭腦就變得越加鮮明、跳動,這麼亢奮的情緒,是很難平撫的。
車子上了省道繼續行進著,在省道上有很多砂石車、卡車來來往往,而廣大勞動階層最需要的檳榔,在省道兩旁顯得意外的活躍。
那些檳榔西施個個出奇招,裙子是一個比一個短、胸部用一塊小得不能再小的布料裹著,搖擺著細腰、年輕的胴體,站在店外吸引著來來往往的運將大哥。
法濤打量著這些台灣獨有的次文化,他雖然沒有鄙視的意味,卻總覺得把檳榔和肉體擺在一起促銷,這似乎是一種很奇怪的行銷手法。
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處,旁邊正好就是一個檳榔攤,那位年輕的小姐微微低下頭來招呼著車裡的客人,那半裸的胸部更是一覽無遺。
司機貪婪的眼睛遲遲不肯離去,而法濤只覺得好笑。那樣沒有經過包裝的原始肉慾能吸引誰呢?臉上塗抹如調色盤的彩妝,看起來不像是一件藝術品,而像是一個仿造失敗的瑕疵品。
但是就在車子要啟動前的一秒鐘,法濤看到一個女孩如同其他的檳榔西施一樣的打扮,蹺著腿坐在高腳椅上面,裡面的內褲若隱若現,手裡還高舉著兩包檳榔。
那張臉,他覺得很熟悉,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車子開動了,他不放棄的轉回頭去,發現那個女孩子正在招呼著一位客人,而那個客人把鈔票遞給她之後,兩手不老實在她胸前胡捉一把,但是那個女孩子笑了笑,沒有拒絕。
法濤只能看到那個笑容,但是車子已經開遠了。
「總經理大概還沒見過這麼龐大的檳榔西施陣容,不瞞你說,這可是我們這裡的一大奇觀……」劉廠長以為法濤很有興趣,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但是法濤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在想著剛才那張臉。雖然上面塗的紅紅綠綠的,但是很像是他思念中的那張臉……但他沒辦法確定、沒辦法聯結,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康芹會變成那樣的女孩子。
「阿娟,你賣的怎麼樣?」小姐一邊包檳榔一邊問著。
康芹無聊的打著哈欠,阿娟是她新的身份,她想擺脫康芹的影子,以她自己的方法活下去。而阿娟的生活能夠滿足她,不必用腦子,只要穿著衣不蔽體的衣服、每天站在公路旁邊傻笑、偶爾會有一兩隻手的侵襲,但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這樣的她或許能夠活的輕鬆一點吧!因為阿娟不會幻想、不必幻想,自然也就不會失望。這樣活著,在別人的眼中看來或許是可鄙的,但是康芹卻認為是最適合自己的方法。
「普通啦!天都黑了,我也要下班了。」下班的那一刻是康芹覺得最沮喪的時候,因為這時候的她就必須面對真的自己,而不能躲在阿娟這個保護體之下。
好在這個時間很短,因為在夜晚,她也能找到另一個保護體來掩護自己,讓她可以不必面對自己。
卸下妝、換上自己的衣服,等到另一個地方,她會化上另一個妝、穿上另一套衣服,繼續在這個社會的角落中好好躲著,一個人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她厭倦為止、真到連這種方法都沒辦法麻醉她為止。
「阿美,我先走了。」她對著自己的同伴說著。
走到鐵皮屋的外面,發現自己不適合在陽光下生存,面對這樣的自己,她不再有感覺。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總是她難過的時候,因為在黑夜中,她找不到庇護體來掩護。
跨上摩托車,往下個地方前進,康芹……不,是阿娟,阿娟的夜生活才正開始。
法濤的車停在對面,他摘下自己的太陽眼鏡,對於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他完全沒辦法相信。他本來就不信那張臉會是康芹,可是在沒辦法可想的時候,他還是試了試。
再見到那張滿彩色的臉,他還是不信,可是現在事實是他不信也不行了。因為剛才跨上摩托車的那個女孩子的的確確是康芹沒錯,那才是真正的康芹。
記牢了康芹行車的路線,法濤連忙的跟上去,這一次,他不會再錯過了!
「先生,你第一次來嗎?」服務生熱情的招呼著。
但是法濤卻逕自東張西望著,他一點也不喜歡這邊的氣氛,吵翻天的音樂、煙霧瀰漫的空間、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大罵著三字經,這是家不人流的PUB,但是他剛才見到康芹走進來這家店,所以他也跟了進來。
「先生,我們這邊的基本消費額是六百元,飲料費另計。今天我們的表演很精彩,是辣妹表演鋼管舞,保證火辣刺激……」服務生熱情的推銷著。
「雙份威士忌!」法濤把錢丟給服務生,藉以讓他閉嘴。
劣等酒,法濤才喝了一口就把酒杯給放下。他的眼光仍然掃瞄著全場,企圖找到他熟悉的身影。
在一陣鼓噪的聲音之後,台上有人出場了。那人化了一個黑人妝,連裸露出來的皮膚都化成健康的小麥色,她穿著一套鑲著亮片的性感衣服,只把重點部位遮了起來,其他的地方大膽的裸露著。
「哇……」台下群眾已經開始喧鬧了。
但是法濤的心卻在淌血,因為那個帶著妖媚笑容的人就是康芹。他有個衝動想要把台上的康芹給揪下來,但是他還是咬牙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