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出聲,顯見對於自己危險的處境倒是無懼,只是,他皺皺眉,對方突然動了手,倒不知齊昶那兒可有防備?
「對了,」她朝入口處探首,「你這兒還有別的出入口嗎?還有,你確定那些傢伙進不來嗎?」
「方纔咱們進來時我已啟了密道閘門,那道門是用精鋼所製,連火藥都炸不穿,這裡的出口,」他想了想,「只那一處,我不擔心他們闖進來,卻不得不憂心……」
他瞪著她停下了話,她挑挑眉亦回瞪著他,繼之,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將視線轉向了來時路。
「你擔心他們砍了樹,炸了一旁的土石將出口封住?」
她轉了轉慧瞳,幫他說出了他未竟的話語。
他點點頭,片刻後,兩人耳邊果真聽到了土崩石落的聲音。
那聲響透過石牆勾勒出聲音,一聲一聲,嗚在兩人耳際。
第六章
「你這裡有幾日糧食?」
齊姮姮半天才重拾回了聲音,她並不是個膽小的人,只是,任何人在乍然得知自己被困在地底逃生無門時,都會忍不住問這樣的問題的。
「別當我這兒真是什麼宮殿!」薛漸深鎮定如昔,嘴角噙著的漠笑亦未歇下。「我這人在意的只是住得舒服,吃的東西就不講究了,除了常備的幾缸子清水外,我這兒是不開伙的,向來是一段時間買一堆乾糧貯著,可這回為了你大哥的事,我已經幾個月沒回來了。」
他淡淡睇著她,「不知公主想吃些什麼,蚊子大腿?還是蜘蛛腦袋?不過,我這兒沒御廚的,沒鹽沒醬,只盼公主吃得習慣。」
她嘟高著誘人的小小菱唇。「別瞧不起人,我沒那麼養尊處優,好養得很,只要有果子蜜餞就能打發了。」
言語間她扼腕地想起了二姊前陣子孝敬她的徽州紫蘇梅、醃漬曇朵釀及荔汁蜜棗,想想還真忍不住要流口水,這會兒沒帶著真可惜。她沒好氣地想到,好端端地,誰又想得到連打個獵都會讓人給追殺?
「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他慢條斯理出了聲音,「後山上長了不少梅樹,年前我拾回了幾甕醃著,原打算製成梅酒的。」
「好耶!」她笑嘻嘻的拍拍手掌,「這樣好,有得吃又有得喝,人生逍遙快活。」
「你光問吃的,」他真是有些受不了這時而刁精卻又時而天真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小丫頭,「卻不擔心出不出得去的問題?」
「你這兒挺好玩的,」她一瞼無所謂的東摸西摸,「我還沒玩夠,幹麼急著走?」
「你不怕讓父王母后及皇兄掛念?」
她給他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我整日在他們跟前打轉他們嫌煩,淨想著攆我出門尋癡,既然如此,」她咧嘴一笑,「我何不讓他們趁心快意?」
「公主,聽我一句。」薛漸深斂下笑容,臉色正經,「你大哥雖惱你老愛整他,遂施了點小計想趕你出門,但事實上,他是絕不願見你當真有難的。」
「小計?」齊姮姮怪笑,「還真是個好小的計唷,乒乒乓乓打亂一缸子人的生活,我知道他惱著總玩不過我,還有,」她噗哧一笑,「他想要我身邊的朵妘,嫌我礙手礙腳。」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幹麼不索性成全他?」他搖搖頭,著實不能理解這丫頭的思緒。
「怎麼能這麼簡單讓他如願?」她亮眸瞠了瞠他,「我那皇兄自幼養尊處優,呼風喚雨,要啥得啥慣了,而人都有個劣根性,愈是容易得到的東西他就愈不懂得珍惜,這會兒,他始終得不著朵妘,卻也更因此,對她愈是敬重愛憐。」
「所以……」他若有所思的睇著她,「你這麼做是為了朵妘?」
「不單為朵妘,也為他自己!」
一旦認真起來,這年僅十五的少女所呈現出的沉穩與聰慧十足超齡。
「一個生活得過於順遂平坦的人,將來若遭遇了真正的變故是很容易就被打倒的,要能在挫折中學會思考、學會珍惜、學會應變、學會另創新局,這樣的人才能真有長進,一味地將他護妥,於他並無好處,更何況,他將是個明日之君,誰也說不准他將會面對怎樣瞬息萬變的時局。」
「聽了這麼多,原來,公主以往干的壞事全是為著……」他睨著她,有些想笑,「用心良苦?」
她拉長了舌頭笑出聲來,恢復了原有的貪玩表情。
「好啦!好啦!我承認,方纔的長篇大論只佔了我整人原因裡的一丁點兒部分,我愛整他,純粹是因著——」她笑得吃啥咯咯的,「誰讓他是我的笨哥哥?誰讓他長得就是副容易受騙上當的苦命相?」
「所以,」薛漸深瞇了瞇眸子,「這會兒你又打算用失蹤來嚇他?」
「沒錯!」她點點頭毫不否認。「我要讓他痛心疾首,讓他悔不當初,讓他扼腕歎息,讓他坐困愁城,讓他知道他曾有過個多麼美好多麼可愛多麼天真無邪爛漫活潑的妹子,卻因著他的不懂珍惜,因著他渴盼將其推離的惡願而真的、真的消失不見了……」
看著眼前說得興高采烈的她,薛漸深真的不得不為齊昶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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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不算!我沒看見你那只征子!」
傾身趴到了桌上,齊姮姮伸長手捉回了才剛放妥的一隻黑子。
「什麼叫不算,」薛漸深睇著她手上捉高的棋子挑了挑劍眉,「你沒聽過起手無回大丈夫嗎?」
「當然聽過啦,可道長哥哥,我本來就不是大丈夫嘍,那麼,這樣的規矩是管不住我的,我不但可以起手有回,還可以回個千次、回個百次!」她憨笑著耍賴,方纔她已吃了一大盤泡了酒的梅子又唱了幾樽梅酒,這會兒,她臉上呈現出的微醺紅霞,艷紅誘人至極。
斂下眸子,薛漸深調整了幾次呼吸,突然有些害怕直視著這樣的齊姮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