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白影逆風襲來捲起了跪在地上哭泣的齊奼奼,是聶雲飛。
「夠了吧,老妖婆!」
若梅妃性屬冷,那麼,眼前這男人就當屬冰了。左手摟住梨花帶淚的心上人,聶雲飛冰潭似的深瞳中沒有情緒,「愛一個人不叫不知羞恥,更不會有失身份,動手打人,才叫有失身份。」
「你算什麼東西?」梅妃不屑冷哼,「憑什麼管我教訓女兒?」
「我什麼東西都不是,」他寒嗓依舊,「我只是個將帶走你女兒的人,還有,」
他危險地瞇了瞇眸,「看在她喊你一聲娘的份上,你給她的兩巴掌咱們先行記下,若你敢再碰她,我保證,」冰魄似的語音由牙縫間迸出,「十倍奉還!」
「是嗎?」梅妃冷冷一笑,「我倒想試試你是否真有這等本事!奼兒,」她冷睇著女兒,「過來!」
「娘……」齊奼奼囁嚅著身子顫了顫,雖不捨那溫暖的懷抱,卻又不得不慣例地回應起了母親的叫喚。
「別過去!」聶雲飛加重了手上箍緊的力道,「那只是個專司控制你的老妖婆,根本不配當你娘。」
「雲飛,」齊奼奼淚眼婆娑語氣卻認真,「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娘。」
「你不許是你的事,我怎麼說是我的事,」他說得無所謂,卻冷斂下眸隱蔽著沉沉的憤怒與心疼,「我們帶卷卷兒回逸樂居去,這兒沒人需要你,咱們走!」
「奼兒,過來!」
梅妃冷語依舊,心底十分清楚自己對女兒的影響力。
「今日你若敢隨這男人離開,那麼,就是和娘恩斷義絕,終其一生,你都別想我會再認你這個女兒。」
「不認就不認,」聶雲飛冰哼,「少了這種娘不會少了塊肉!咱們走!」他使勁拉扯齊奼奼,卻發現她像是腳底生了根似地,淨是哭泣垂首就是不敢稍有移足。
「齊奼奼!」他冷冷推開了她,目光如冰,「光哭能解決什麼?我不逼你,如果你捨不得與這老妖婆的母女情分,我走便是!」
氣氛冰凝冷肅,可齊奼奼卻只是垂首抽噎,連抬頭看聶雲飛的勇氣都沒有。
轉過身憤怒的男子竟真提步擬離去,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了「五公主駕到!」的聲音。
在濃濃的火藥煙硝味中行來的齊姮姮笑意不減,甫見著面她便攀上了聶雲飛手腕,將他拉近了齊奼奼身邊。
「大姊夫!怎麼見了我來便要走?太不給面子了唷!」沒理會小倆口情緒繃緊的表情,齊姮姮將注意力移到了屋裡頭的另一個人。
「梅妃娘娘,你好 」她笑著作揖,「你也在?沒打斷你們的家族聚會吧?」
「五公主!有事嗎?」
梅妃款款坐定,在鬼丫頭面前,她不能失了身份,只是可惜……她忍住歎息,方才只差臨門一腳便可以趕跑那賭鬼了,不過,她不怕,她有的是手段上怕趕不走這只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
「沒事!沒事!」齊姮姮笑嘻嘻,「大皇姊出門好一陣了,我都沒時間同她說說話,所以,只是特意來找她聊天罷了。」
「既是如此,我就不妨礙你們姊妹倆說話了,」長身立起,梅妃連眼眸都沒掃向冰著顏的聶雲飛,「聶公子,夜裡,這奼雲宮裡不是男人可以進出的地方,這些規矩連咱們皇城裡的奴僕都懂,你雖是初來乍到又因著要為太子解蠱,是咱們皇城『難得破例』接待的『客人』。」一字一顆火藥,她擺明了要炸死那個有身硬骨倔氣的聶雲飛。
「可也請不要將你在外頭那些慣用的粗陋鄙習帶進了咱們皇城裡,做人嘛,至少要懂得看人瞼色,在仰人鼻息時不要淨惹地無謂的是非。」
若非齊姮姮強行拉住,這些話又要逼走了聶雲飛。
「是呀!是呀!大姊夫,梅妃娘娘說的對,你在咱們這兒人生地不熟,要跑錯了地方可麻煩的,聽梅妃娘娘這麼說小妹才想起,」她笑嘻嘻的推了推聶雲飛,「方纔父王還在問我你在哪兒呢?晌午時你留下的那局珍瓏棋局他還沒解透,這會兒淨揪著鬍子發愁,你快去幫幫他吧!別讓他當真扯光了鬍子,那可難看得緊。」
這邊送走了陰騖著面色的聶雲飛,那邊見梅妃要走,齊姮姮出聲喊住了人。
「梅妃娘娘,你先別走,其實,今兒個姮丫頭也另有事兒想找你,這樣正好,咱們就在奼雲宮裡私下解決了吧。」
「本宮與五公主?」梅妃淡著冷眉,「倒不知有什麼事情需要『私下』解決的?」
「不私下也成,」齊姮姮一邊心疼地摸了摸姊姊腫高的雙頰,一邊自懷中拿出了一枚金屬物事,笑眸粲了粲,「那不知梅妃娘娘希望是三堂會審還是養生殿公審?」
「五公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瞥之下梅妃不得不被那枚熟悉至極鑄了『趙』字的鐵牌給拉住了腳,不僅此,連那向來沉穩的語氣也難得融破了冰意。
「什麼意思?」齊姮姮哼哼笑著,將手上鐵牌拋了拋。
「我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意思?只是,這塊鐵牌眼熟至極,猶記當年護國大將軍趙守訛以二十萬大軍擊退侵邊契丹軍時,朔日之下,萬馬奔騰,每匹勁馬轡上都櫬得著趙家軍虎虎雄風的鐵牌,事隔多年,」她語帶玩味,眸光轉淡,「同樣一隻鐵牌卻出現在阻殺公主的殺手隊裡,這事兒,且有得開堂審斷的了。」
「單憑一塊鐵牌,」梅妃外表冷硬依舊。心底卻已沁了冷汗,「能證明什麼?」
「一塊鐵牌或許真不能證明什麼,但梅妃娘娘得當心的是,那鐵牌落到了誰的手上。」齊姮姮笑意不減,卻笑得更冷。
「打小姮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這嘴上功夫了得,再加上得寵,只怕就算放的是個臭屁也有人要好生供養著,若依姮丫頭的嘴,就算當日只是誤傷公主的一樁小事,也有本事說成要殺可為太子解咒的神通道士,再添了添、加了加,想變成陰謀篡位奪權政變,」她冷冷一哼,「想來,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反正這樣的事情定當有跡可循,從頭到尾通盤徹查並不難,就不知,這樣的罪名夠不夠得——」她難得沉顏,那一字一字吞吐得讓人聽著有若由頭上灌入一桶冰,「誅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