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癡?」香兒憨憨問出聲,戲著前頭人山人海的大廣場,這會兒那些人是要賭什麼呢?這麼熱鬧。」印象裡提到了賭她只知道擲骰子和推牌九,倒不知還有別種賭。
「斗鵪鶉!」
高瘦男子淺勾著笑,向看傻了眼的主僕倆介紹他們已來到的大宅門前,那群嗜雜人們等著開鑼的賭局。
是的,什麼都能賭,什麼賭注都不在乎的聶雲飛在玩膩骰子、牌九、馬吊、花攤、字謎……後,最近喜歡上的是斗鵪鶉。而準備用來相鬥的鵪鶉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雄鵪鶉,各家都有其獨特的訓練心得,以求在斗賽中出線奪冠。
「少爺,咱們還要進去嗎?」
香兒緊盯著齊奼奼,這會兒看來她已然消化完畢了乍聞此訊時的震撼。她點點頭,「既然來了,沒有不進去的道理。」
「看了又如何?還不是浪費時間。」香兒用力扯人,「算了吧!少爺,不過就是個以爛賭聞名的傢伙罷了,有什麼好看的,這種人又怎能托付終身?」齊奼奼不出聲,逕目跟著兩名男子前行,他們此時亦做了自我介紹,高瘦的叫霍惕世,矮胖的叫傅驤,兩人都是聶雲飛出口小一塊兒長大的好朋友。見狀,香兒只得無奈的跟過去。靠近之後,齊奼奼才看清楚那是幢年久失修的舊屋,舊歸舊,殘歸殘,屋子佔地倒是頗驚人的,光屋前那原該是曬穀用的廣場,便可容納近百人。
「屋子是聶家舊有祖宅,」霍惕世向她們解釋,「聶家在城裡的大屋及幾處產業都已易了主。」
香兒聞言咋舌,莫怪早上那老婆子要喊聶雲飛小王八蛋,這傢伙不單嗜賭,還是個敗盡祖產的不肖子孫!她作下決定,公主好奇可以,但若她想帶這種癡子回齊壇托予終身,沒得說,打死她她也不許!
「都落魄成這樣了……」齊奼奼惋惜著,「他還有心情賭?還不思著興家振業?」
「這兩事是不相干的!」霍惕世微笑解釋。
「『賭,早巳溶人云飛血液,沒了賭便沒了聶雲飛,我們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友,雲飛太過聰明,三歲能文,五歲能詩賦作詞,讀書向來過自不忘,城裡的人當時都喚他作神童的。」
「後來呢?」齊奼奼不解,神童變賭癡?
「雲飛是獨子,他母親在他三歲時因病辭世,聶老爺整日忙於照料生意,管教他的事情全假手於所請的夫子和雲飛的奶娘紀嬤嬤,可偏偏……」霍惕世說到這兒傅驤湊過頭來接了話。
「紀嬤嬤是個嗜賭婆,之前聶老爺在府裡時還好,可有一年聶伯父處理棘手事上揚州待了半年,紀嬤嬤竟就帶著六歲的雲飛上賭坊。
「雲飛雖小,可向來就最愛玩動腦子的遊戲,只見一老一小泡在賭坊裡三日未歸,到後來竟差點兒要贏光賭場裡莊家手邊的現銀,害得賭坊老闆慌忙親自招待這一老一小兩個賭鬼,還拿出銀子請他們別玩了。
「紀嬤嬤知道帶聶家小少爺上賭坊的事兒肯定會傳到聶老爺耳裡,是以聰明地收下白銀,不久便辭去奶娘的工作到別處城鎮,可事情既有了起頭便難以收尾,奶娘雖不在,聶府裡多得是會賭的家僕,聶老爺成天在外忙著經營生意,不知他那獨子小小年紀就已熟通骰子、牌九、馬吊、花攤、字謎等所有與賭有關的學問。」霍惕世慨然接話。
「從此雲飛只對賭有興趣,夫子跟他講學問,他覺得無趣,府上教頭教他武藝,他也只覺得乏味,整日就等著趁父親至外地做生意時,再上賭坊賭,連賭坊老闆都成了他的至交。
「等聶老爺發現兒子不對勁,將他禁足時,雲飛已十五歲,他想盡辦法也已改不去獨子嗜賭的性子了。」
「既是賭癡應該是贏多輸少吧,怎地,」香兒不屑的哼出聲,「連偌大家產都讓他給輸盡了?」
「這是外頭不瞭解事情始末的人的說法,事實上,」霍惕世歎口長氣,「聶家家產易主不該算在雲飛頭上。
「雲飛二十歲那年,聶老爺搭船至外地談生意,卻不幸沉船喪命,雲飛瞬間成了當家主子,可因他對做生意沒興趣,便全交給跟了聶老爺大半輩子的總管殷福,卻沒料到那被雲飛敬若父執輩的殷福竟將聶家家財幾乎卷盡,遁逃無蹤,待雲飛知道已來不及挽回,還發現殷福在外頭用聶家名義欠了一堆債,他典賣剩餘家產償清債務遣走下人,最後就只剩這幢老屋了。」
「這屋子不單老舊,」傅驤插進話,還陰森森的,因而被繪聲繪影的傳說鬧鬼,才會沒讓那貪得無厭的殷總菅賣掉!」
「既是好友,幹嗎不勸他振作戒賭?」香兒出了聲。
「戒賭?!那還不如讓雲飛去死吧。」傅驪哼出聲。
「有種人天生就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氣,壓根沒將那些被人算計走的家產放在眼裡,似乎還有些感謝對方幫助他解脫,待會兒你見著他本人,就會相信我說的話了。
「一般人若霎時由巨富變為一無所有都會消沉頹唐,或鎮日怨天尤人,可他卻沒有,依舊滿不在乎盡想著賭局新花招,絲毫未將旁人扣在他身上那敗家子的稱號放在心裡,或試圖澄清。」言語間幾人已穿過了廣場。
「咱們現在要上哪兒去?」
齊奼奼悄聲問,她向來喜靜怕人,即使在齊壇節慶之日,也都只隔得遠遠,站在高處向百姓們致意,從不習身處於這樣擁擠的場合,若非為著那已勾動她滿腹好奇的男子,她早已拉著香兒飛奔而去。
「我們是雲飛的好友,自然不同於那些賭客,有我們專屬的地方可以居高臨下將賭局看得分明,斗鵪鶉得在室內……」
霍惕世話還沒說完,只聽見齊奼奼發出哀叫聲,原來是讓個推擠過來的人踩到了腳,她身子一斜,霍惕世忙伸手去扶,卻被香兒一掌給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