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學鋼琴多久了?」她不疾不徐的問道。
「從四歲開始,到現在已經快八年了。」紀采嵐的口氣明顯的充滿傲氣。「如果這不是『夏普』最高級的班,我也不會坐在這裡。」言下之意,她來這裡還是不得已的。
其他的同學,即使年紀比她大的,或許都還沒有彈得比她久,所以全都以崇拜的眼神看著她。
「這樣啊……」趙貝茹記著夏玉順教她的,絕不可在學生們的面前失去須導地位,而現在她顯然受到挑戰了。「我也是四歲開始彈鋼琴,可是我彈了十幾年。中間也很努力,說不定不會比你差哦!」
紀采嵐是第一次見到態度如此謙和,卻對自己很有把握的老師,這激起她的競爭興趣,否則她本來想以抗爭的方式,讓老師主動把她轟出教室,這樣她就可以和家裡交代了。
「敢不敢比比看?」她問。
「曲子你挑,找不看譜讓你,每個同學都可以當評審,看誰的節奏、音符既正確又能表現出適當感情。」趙貝茹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鏡,表明要讓她。
紀采嵐原本對她的自信感到害怕,但是一聽到地打算不看樂譜,立刻知道自己贏了一大半,心想長一點的曲目,動輒必須演奏十幾分鐘,哪有人能記得十分清楚的?何況曲目眾多,自己隨便挑一首冷門的,說不定老師根本就背不出來!
但紀采嵐存心要贏,便挑選自己熟悉的旋律,她我到樂譜,攤開後端坐在鋼琴前。
「等一下。」趙貝茹開口。
「老師想反悔嗎?現在說還來得及。」紀采嵐的口氣完全像個大人。
「這只是個遊戲,我希望待會兒比完之後,如果你輸了,以後必須要有風度的保持正常上下課,如果我輸了,你想要另請高明則是很自然的,我不會阻止你,好寫?」
紀采嵐偏著頭考慮了一會兒,才點頭答應。
她選的是莫札特的曲子,嚴肅端正的格局幾乎表露無遺,而且流暢度更不在話下,她在快結束時瞄了趙貝茹一眼,失手滑了半個音,但由於是急奏,所以好像沒有人聽出來,當她演奏結束時贏得所有人的熱烈掌聲。
趙貝茹對她小小年紀竟能有如此表現稍感許異,對她投以讚賞的眼光,紀采嵐卻似早已習慣,並不領趙貝茹的情。
這次換趙貝茹坐下,依樣彈了一遍,但是她神情自若,手勢轉換之問更具美感,重點是在沒有看譜的情況下,竟然把九分鐘的曲目,演奏得正確無誤,絲毫不差。
這次除了掌聲.還夾雜著不少驚歎。
紀采嵐還沒聽完,就知道自已輸了,當她正要開口認輸時,趙貝茹卻對大家發表意見。「這場比賽你們是否覺得不分軒輊?當一個評審是不容易的,當參賽者將指定曲都演奏得很好的時候,他們該如何決定名次呢?我希望這個問題作為今天大家的回家作業,下次或許有人能回答我。」
趙貝茹很自然的將紀采嵐攬向自已身邊, 「紀同學的水準真的很高。而我這次則是佔了便宜,因為莫扎特是我的偶像,所以他的曲子我大都耳熟能詳,如果她換成別的曲目,我可能就應付不來了,希望大家為這次很棒的師生交流再次鼓掌。」
所有人的掌聲再度響起。
趙貝茹趁這時低下頭和她耳語, 「下次比賽時記得要專心,不要看別的地方。」
紀采嵐心虛得紅了臉,知道趙貝茹早已經聽出來了。連帶想到不可能這麼巧,她會只有專精於莫札特,所以她一定是讓自己的。
小小的秘密就此理在兩人的心中,紀采嵐第一次見到如此具有實力卻又風度翩翩的人,之前的敵意瞬間融化。
她朝趙貝茹善意的笑開了,趙貝茹則摸摸她的頭。
「以後我會按時來上課的,我保證。」她舉起童子至的榮譽手勢。
* * *
搬出來住不到幾天,趙貝茹就得面臨嚴苛的考驗——走夜路。
獨自走過暗巷,本來是一般人或多或少的經驗,但是對於趙貝茹來說,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她實在不記得從小到大有任何走暗巷的經驗,就算夜晚到外面走動,也必然有人陪著,所以當她發現從音樂教室到租屋處必須穿過一段人煙稀少、路燈常常不亮的巷弄時,不禁有點後侮當初太急著搬到外面,
但她畢竟有著屬於趙家子孫的韌性,她的提包裹總是帶著手電筒、一個哨子,每天經過這裡時一定咬牙快速穿過黑暗的巷弄。
通常,在她下班時天還不會全黑,她可以到「頂好」買買菜或是一氣民生必需品,再趁著黃昏的餘暉快步走回去,不過,今天她正好因為紀采嵐的父母要求她幫忙送小孩子回家,所以繞得遠了些。
紀采嵐終歸是小孩子脾氣,經過上次的「教訓」,她對於趙貝茹變得敬佩有加,而且兩人的感情也變得非常好,彷彿像是姐妹般。
今天父母都忙得沒空來接她,紀采嵐卻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寧願和趙貝茹相處在一起。
放學後,她拉著趙貝茹的手,在回家的公車上,不停說著在學校發生的趣事。
「老師有心事?」
她見到趙貝茹並不像平常那麼愛聽她在學校裡的事,心思不知漫遊到什麼地方去了,故而扯扯趙貝茹的袖子問道。
「哦,沒什麼,我只是在考慮待會兒要回自己的家?還是回外頭的宿舍好?」趙貝茹算算車程,以現在塞車塞得很嚴重的情況看來,回到宿舍一定已經天黑了。
「老師有兩個家嗎?我真羨慕啊!要是我也有兩個家.就不怕和爸媽吵架了,我可以躲到另一個家去。」紀采嵐異想天開的說。
「胡說!」趙貝茹發覺現在的小孩子都很早熟,紀采嵐已經快要進入叛逆的青春期了,她不能坐視小孩子的偏激思想。「我是因為要工作不得已而搬出來,況且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如果他們還活著,我寧願天天在家裡陪他們也不願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