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補的妳不補,可有可無的妳卻拚命玩。傅玉,我希望妳對我們的時間能有點概念,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妳這麼閒。」
她傻傻佇立在三個醫生的圍剿中,不知如何回應。其實司真這種等級的刻薄,她可以輕輕鬆鬆就回得比他更狠。可是,很奇怪,她好像不小心被刺中了什麼罩門,一時之間突然爬不起來。
「在敲定曲目前,能否請妳先敲定整體的編制?我們到底需不需要長笛手?」
「要啊……」司真怎麼這麼凶?為什麼都不看她?
「人選呢?」
「我……還沒找到。」
「我感覺不出妳有在找。」
一陣受傷感,猛地湧上心頭。他何必要這樣對她說話?
「我是沒在找!」怎麼樣?「二個人演出的效果就很讚了,找不找得到長笛手有什麼重要的?」值得吵嗎?
「四人編製,是妳第一個提出來的。」
「樂團編製本來就可以彈性變化!」誰規定要幾個人不可?
「妳這不叫彈性,而叫隨性。」根本沒有原則可言。「如果妳想擴大演出的格局,對最基本的編制問題卻還是這麼馬虎,我不會參與。
大伙錯愕。
這個門外漢樂團,最主要的就是靠司真卓越優美的琴技撐大局。少了這把小提琴,樂團等於垮了。
傅玉被他逼得惶恐莫名,真的不曉得他是怎麼了。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崔媽媽……」
「那是妳個人的決定,並不代表我的意願。」
尚之本想出聲支援嚇壞的小人兒,卻被方老弟惡狠狠的擠眉弄眼攔住,退回沉默。
拜託,老哥發脾氣的時候,千萬別輕舉妄動。最安全的避難法則,就是裝死--如同野外遇到大灰熊、掉在海中碰見鯊魚的危急應變。
傅玉卻看不懂暗示。她只顧著看司真,忽略全世界。結果逼迫她的,竟也是她癡心凝眸的人。
「妳自己決定。」司真疏離宣判。「要找長笛手,還是乾脆我退出,妳跟尚之兩個人上台去玩扮家家酒?」
「我會找,只是你要給我一段……」
「我已經容忍妳很多段時間,妳卻一直拖。還是我們解散樂團算了?」
她被這話正面狠狠地擊碎腦門。不是因為好不容易實現的夢想瀕臨粉碎,而是粉碎她夢想的兇手,居然是他:當初幫助她實現的人。
「妳的答案呢?」
她不知道,不要逼她……
「如果妳還是毫無概念,」他起身。「那我們就此--」
「我來應徵你們的長笛手,如何?」
大伙全掉頭望向遠處診療椅上傳來的低柔女聲。
柯南?怎麼又是她?!她為什麼沒事總跑來這裡睡覺?
「這樣你們編製就齊全,不必解散了吧。」呵啊……歹勢。
「我們不需要!」
傅玉的忿然重喝,又弄擰了局面。
「妳到底在想什麼啊?」方老弟抱頭呻吟,幾乎抓狂。「柯南能幫忙就讓她幫。這樣妳有長笛手了,老哥也不用走,不是皆大歡喜嗎?」
大家趕快握手和好,一起滾吧,別耗在這裡妨礙他上色情網站好不好?
「我可是高中時的樂團第一長笛喔。」柯南懶懶翻身站定,搔搔亂髮。「吹德布西牧神的午後都不成問題。」
「謝謝妳的抬愛!但我們還是不--」
「歡迎。」司真一隻大掌伸過,當場拆傅玉的台。「有妳加入,我們終於不再三缺一。」
「請多指教。」反正她也只是看不下去傅玉被欺壓的慘況而已。
「你們沒聽到我說話嗎?」急得她氣爆。「我寧可樂團沒有長笛手也--」
「妳有完沒完?」
司真淡淡一句,不耐煩的斜睨凍結了她的憤慨。她沒有看過這樣的他,沒想過她那個憨直的大頭呆會有這種表情。而且,直直衝著她來。
「那麼我們今天就開始排練。」司真從容主導大局。「柯南,妳能拿長笛來嗎?」
「開車回去拿,來回大概要半個多小時。」
「弟。」
「喳。」狗奴才馬上搓手上前。「柯大小姐,請容小的載您回府上拿吧。」
「我們會在這裡選曲,妳有什麼意見可以先提。」
「我沒意見。」任何聖詩都OK。
「那我跟尚之就直接定案了。」
倏地,兵分兩路。一組人馬取長笛,另一組人馬選曲目,都是兩兩一組,以高度效率迅速完成所有前置工作。
只有她,一個人被丟在所有人背後。
第九章
PHILA-是希臘文喜愛的意思,HARMONIC是和諧的意思。兩個字合起來:PHIL-HARMONIC,喜愛和諧,翻譯出來,就是愛樂。所以一個愛樂的團隊,應當是喜愛和諧的。
可是傅玉的小樂團,陣容愈是堅強,愈不和諧。
陷入混亂。
「太輕浮了!」傅玉重斥。「我說過我要的是各聲部的那種厚度感,不是這種百老匯似的雜耍團!」
「那麼妳何不親自演奏一遍給我們聽聽看。」司真將小提琴懸空夾在下巴與肩窩上,淡漠調弓。「否則沒人知道妳要的到底是什麼。」
又來了。柯南沒力地垂握長笛坐到一角去,玩她的MP3手機。
「妳覺得這樣的層次感還不夠豐富?」連尚之都搞糊塗了。
「但這是『奇異恩典』,不是『不萊梅樂隊』!」演奏出來的聲音簡直像雞狗牛羊在拿樂器把玩。「而且這首聖詩是為了襯出崔爺爺生前的寫照──」
「妳乾脆直接放CD算了。」司真逕自收琴。
傅玉大愕。他怎麼又這樣?最近幾次的排練,他總以走人收場。
「要不要試著從編曲上再做調整?」相較之下,原本最不配合的尚之,竟變得比司真還好溝通。
「對啊,編曲要變……」她嘴上附和,眼卻盯著司真。
「我們可以加強大提琴和鋼琴之間的──」
「尚之學長,你是不是剛吃完墨魚面沒刷牙漱口?」方老弟在旁邊悠然打岔。「你牙齒跟舌頭都黑黑的喔。」
他連忙捂口,起身快步殺往豪華診所的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