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凱,你知道我很忙。」她試著委婉拒絕,但就像往常一樣不成功。
「穎嘉,你的針灸課程不是結束了嗎?幫幫忙嘛,反正你晚上也沒什麼事。」
我要休息啊,自私鬼!穎嘉在心裡罵道。
「你每次打電話來都是為這種事……」她忍不住抱怨。
「哎,你曉得我工作的情形嘛。為了咱們的以後,我不打拚不行……」
真的才有鬼!
穎嘉有一次在他騙她要工作的晚上,看到他摟著一名艷女從一家昂貴的西餐廳出來。他的解釋是跟客戶應酬。
那女人才不像他的客戶呢!
不過,男人肯騙你,至少表示心裡還是在乎你的。穎嘉就是被他這句話耽誤到現在。
「瀏凱……」
「好啦,我等會兒叫快遞送過去給你。麻煩你辛苦了,明天早上一定要送來給我,一早開會要用。週末我會好好陪你。就這樣了,拜!」
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封瀏凱一鼓作氣地交代完畢,然後卡地掛斷電話。
看著手中嘟嘟作響的話筒,穎嘉為自己感到悲哀。
他以為施捨她一個週末,便是對她的回報?
她對他而言,就像是全天候待命的秘書人員,專門替他處理外語事宜。
知道自己日語爛、英文不好,幹嘛不好好進修,老是依賴她?穎嘉在心裡喃喃罵道,頹然放下話筒。
可是,若他連這點都不依賴她了,他們之間還剩什麼?她這條屬於他養魚政策中的其中一尾,還有存在的價值嗎?他會把她生吞活剝,還是丟到臭水溝裡任她自生自滅?
穎嘉一點把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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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晚,總算將瀏凱的文件翻譯出來,還替他摘錄出重點。
有時候穎嘉會懷疑,憑著幫瀏凱翻譯外文的經驗,及她對各種藥物藥性的瞭若指掌,不如到個大藥廠毛遂自薦擔任機要秘書,說不定會比醫院的藥局工作輕鬆。
穎嘉剛進入榮總時,眾人欺負她是新進人員,把她安插在窗口邊的調劑台。在那裡,不但要應付久候不到藥物的病患火氣,還得遭遇無聊人士的性侵擾,藉著傳遞藥包時,偷摸你的小手。那時候的工作效率奇差無比,害她常被扣錢。
在這種鍛煉下,穎嘉很快百煉成鋼,配起藥來毫不含糊,是藥局裡有名的快手。而隨著資歷的累積,自然也脫離了窗口的位置,不再是任人欺負的菜鳥。
清早起床,晨光仍十分朦朧,所住的四合院裡已有到處走動的腳步聲。
奶奶習慣早起,母親一大早便起來做早點給全家人吃,儘管睡不到四個小時,穎嘉仍打起精神幫忙母親。她得早點出門,才能在上班前到瀏凱住的地方,將他所要的文件交給他。
黃家,在台中算是名門望族。
小時候,穎嘉的父親事業遍及全省,若不是後來生意失敗,負債纍纍,賣了不少房地產還債,穎嘉也是大小姐一個。
如果她還是富家女的話,封瀏凱八成早向她求婚了。
穎嘉很清楚他是個投機分子,養了一堆美人魚,自然是為了能從可分為舊雨新知的成群女友間,挑出真正的人魚公主。
他可自比是白馬王子咧。那張俊雅帥氣的面皮的確騙了不少顆女人的心,穎嘉也是被他玩弄於指掌間的笨女人中的一名。
理智上再清楚不過,卻無法挽回沉淪的心。就像陷在泥沼中的人,越是掙扎,陷得便越深,最後無力可回天。
這就是她的結局嗎?明知道火有危險,還傻傻地撲過去。只是她的情況跟飛蛾不同。
飛蛾撲火,據生物學家的研究,是因為它視網膜上的落光點一定得和光源保持一個角度,飛蛾因此得一邊飛行一邊隨光源的位置調整方向,劃出來的航線剛好是一個投向光源的所謂「對數螺旋」,以自焚為終點。這樣的撲火悲劇是宿命,誰都無法改變,但她是人,有自我意志,可以隨時離開危險的火源,卻鬼迷心竅地不想改變。她比飛蛾更可悲,也更加愚蠢。
難道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春天總是嗤之以鼻,認為女人之愚蠢莫過於此。她說這話時,眼角餘光還斜斜睨了她一眼,分明是在嘲弄她。
穎嘉無法責怪好友。
只是像春天這麼理智的女人,哪曉得愛情讓人瘋狂的一面?這樣不識愛情熱度、沒談過戀愛的女人,居然會是個愛情小說作家。每次想到這點,穎嘉總覺得不可思議。
她跟春天是小學、國中時期的同學,交情非比尋常。當同年齡的女孩為了男生瘋狂時,春天卻以一副洞察世情、對男人瞭若指掌的愛情專家姿態,警告她們男人的種種醜態。
她有八成說准了,只是她那段理智過人的話,又豈是染上愛情這種無藥可醫、又隨時可不藥痊的熱病的少女聽得進去的。
穎嘉真想知道春天一旦談起戀愛來時,會是什麼模樣。還能正經八百又頭頭是道地分析自己的愛情嗎?
只是這天她一直沒等到。春天是個大懶人,而且還是連談戀愛都懶的人。她覺得愛情大過麻煩,根本是浪費她的生命。她還說,明曉得男人花心,此時愛你愛得要死,彼此卻為了另一段戀情,恨不得將你除之而後快。都知道男人心海底針,說變就變了,幹嘛還浪費生命跟他和?
春天就是這種對愛情徹底悲觀的人,竟然還以寫作愛情小說為職業,每個故事都亂真一把的,穎嘉想不通她的小腦袋瓜是怎麼編造出那些故事的?
吃完早餐,穎嘉騎著摩托車往瀏凱的單身公寓而去,一邊留意路上的交通狀況,心裡還在想春天的事。
好久都沒到台北看那傢伙了,春天也吃了秤坨鐵了心硬是不回台中。
她曉得春天還在氣她老爸。從她小學一年級,她老媽跟她老爸離婚後,她的監護權歸在她老爸手中,她便氣到現在。她對男人的偏見,便是從她老爸身上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