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穎嘉嗤之以鼻。「我那算是什麼驚天動地?再平凡不過的戀愛了。你這小腦袋瓜不要想歪。」
「是嗎?」她眼中閃著促狹光芒。「我記得你在電話上說伯母對這件婚事本來不贊同,她沒有驚天動地大鬧一場嗎?」
「噓!天天,你討打啊!給我媽聽見就糟了。」她趕緊警戒地左顧右盼。
「幹嘛?你媽又不會貼在門板上聽。好啦,快點把你的平凡戀愛說給我聽,人家快好奇死了!」
穎嘉被她煩得無可奈何,只好簡要述之,可是春天明明是個作家,卻發揮記者般的精神,對每個細節挖根刨底地問個不休,像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啦,有沒有肢體上的觸摸,進行到幾壘……
「我……我跟你說就只有接吻嘛!」她快被她逼瘋了。
「就這樣?」她喪氣地將手掌掩在額上歎氣。「沒有任何讓人血脈噴張的場景?這教我怎麼跟我的讀者交代?」
「這關你的讀者什麼事?」穎嘉一頭霧水。
「如果我要把你的戀愛故事公諸於世,當然有關係羅!他們一定會覺得這故事平淡無味,居然連個sexy的場景都沒有。」彷彿已聽得見讀者沮喪的歎息聲,春天悲慘得真想掬一把淚。
「春天!」穎嘉哭笑不得。這傢伙居然說這種話,不可原諒。
她猛然將她推倒在榻榻米上,以手指搔她胳肢窩,搔得春天邊笑邊求饒,她卻硬著心腸,齜牙咧嘴地道:「不如加上這段吧。準新娘被名作家春天取笑,惱羞成怒地謀殺她。你看怎樣?」
「不……哈哈……要……啦!太……血腥……暴力……嗚,求求你……哇哈……我受不……了……」
「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穎嘉拍拍手,得意地放開她。
可憐的春天含著兩泡眼淚,敢怒不敢言。
她不過是為讀者的福利說句話,竟然遭到暴力威脅!唉,難道這就是仗義執言的勇士的下場?
「哼,我倒想看看你將來的戀愛有多精采!若沒有什麼sexy的話,你看著辦好了!」穎嘉仍在那裡得理不饒人,搖頭晃腦地警告她。
「我……我又不寫自己的故事。」她嘟嘴辯解。
「那也別把我的寫進去,反正你覺得很平凡嘛!」
「哎呀,平凡就是美嘛!」這會兒她倒端起諂媚的臉孔挨向她,「其實謝進勳那段台灣國語就夠讓我發揮了。然後再把故事加強一百倍,我想就可以了。」「喂!可不准破壞我的形象,sexy部分就免了。」有的故事還不是平淡得像白開水,她可不准春天加油添醋,把她的戀愛寫得像色情小說。
「你才喂呢!」春天備受冒犯地怒視她。「本姑娘什麼時候破壞過故事裡的男女主角形象?哪個不是被我寫得神聖不可侵犯?還有讀者告訴我,我的文字華麗得像作文範本。安啦,不及格的愛情我寫來都可以超過一百分,保證可以做為傳家之寶留給你們的子子孫孫,我……」
她正說得得意時,卻被穎嘉乾嘔的聲音硬生生截斷,氣得她火冒三丈。
「穎嘉,你好壞,有了老公就不要人家了。」她委屈地蒙起臉,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真的把她逗哭了嗎?
穎嘉慌張地樓住她,低聲下氣地哄道:「對不起啦,我只是開玩笑的。誰不知春天作家的文筆就像史特勞斯的圓舞曲一樣華麗……」見她肩膀還在抖,接著又道:「貝多芬的交響曲一般震撼人心……」
還不滿意啊?穎嘉繼續搜索枯腸。
「原子彈的爆發威力?彗星撞地球的毀滅力量?酷斯拉的……」
越說越不像話了!
再說下去,是不是連異形和侏羅紀公園都要跑出來?
敢情她把她當成某種破壞力極強的……
「你壞死了!」春天驀地將手移開,紅紅的眼眶滿懷幽怨。「你乾脆說我是腸病毒、登革熱、伊波拉病毒、愛滋病……」
「呸呸呸,你當然不是!」穎嘉親愛地揉著她的肩。「真的哭啦?開玩笑的,幹嘛認真?」
「你當然不在意啦,你有了親親好老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嘛。人家……人家就要失去你了!嗚……」
這會兒哭得更傷心了,穎嘉傻了眼,手足無措。春天從來沒有這麼情緒化過。
「傻瓜,我們還是好朋友嘛,你怎會失去我?」
「可是……可是你有了老公,以後……就沒空理我……」她抽噎著。
「胡說。」她搖著她,輕聲哄慰。「結婚後,我還是我啊,咱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嘛。你就當多了個姊夫來疼你。乖,別哭了,都這麼大的人還哭得像個小娃娃……」
「都是你害的!」這會兒她將責任全推到她身上,語氣極其刁蠻。「那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如果為了他不理睬我,我可是會把他抓來打三十大板喲。」
「好好好……」穎嘉連忙順著她的話說。她知道春天其實是捨不得她出嫁。結完婚後,她自是不像單身時那樣自由,不過她可以打電話,也可以寫信,春天不必要擔心兩人間的友誼受到影響。
春天接過穎嘉遞來的面紙擦乾眼淚,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淚水洗得更加清澈。她不好意思地扯唇微笑。「我是不是很孩子氣?」
穎嘉吞回到嘴邊的笑聲,笑意卻無法掩飾地自眼角飛濺而出。「還好啦。」
春天扁了扁嘴,又吸了吸鼻於,終於恢復正常。
「唉,你真的要出嫁了。我去跟我老爸討一份大禮給你。」
「不用了……」
「當然要。」她堅持道。「老爸常說你就像他女兒一樣,現在女兒要出嫁了,老爸當然要準備一份大禮。不過我就慘了,這會兒又要給他念,說你都要結婚了,我還在遊戲人間。八成會弄幾場相親宴押著我去參加。」
「春天……」聽她這麼說,穎嘉眼鼻間都冒出酸澀的熱氣來。
結婚等於是跨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不再是被父母呵寵在手心裡的女兒,有許多事都必須自己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