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雙拳,花了十多年的時間,終於在少年監獄中,找到了這個已經被社會傷害得遍體鱗傷的兒子。他已經是痛心,而今於軍不願承認與他的骨肉關係,他是生氣,但似乎並沒有責罵於軍的立場。
「當年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薛雨同希望能讓於軍瞭解,但三十多年前的是非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起,「事實上是……」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正如多年前,薛雨同前來少年監獄看他時那一副倔強的模樣,於軍無情的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聽。」
「你──」砰的一聲,薛雨同再也忍不住的起身離席,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他憤怒的心想。不過他知道自己只要怒氣一消,又會對於軍妥協,這已經是不變的定律了。
「雨同!」李格雪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的丈夫離去,她不懂為什麼他們兩父子就是不能好好的吃頓飯、說說話。
「你太過份了!」在一旁看不過去的段雲忍不住開口。
深吸了口氣,於軍對她的話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
「阿誠!」
「不要這麼叫我!」於軍一臉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今天我只是來吃頓飯,不會打擾太久。」
「我……」李格雪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內心感到有股泫然飲泣的衝動,她落寞的低下頭。
段雲見狀,忍不住屈起手肘,暗暗的撞了於軍的肚子一下。
於軍眼捷手快的握住段雲的手,「不要管這件事。」說完,他不帶任何感情的鬆開自己的手。
段雲吃驚的揉了揉自己方才被他緊握而現在有些發疼的手,心中疑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吃飯吧!」李格雪收拾起自己的哀傷,裝出笑臉招呼。
於軍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對於李格雪的話沒有露出太多的情緒反應。
段雲對於軍的態度感到不悅,但當著長輩的面卻不好發作,只好將自己的怒氣壓下,準備稍後再跟他好好談談。
「媽,妳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段雲對李格雪露出關心的表情,她根本就不理會於軍看向她的嚴厲眼神,反正不管於軍怎麼說,在她心目中,李格雪就是她的婆婆。
「沒什麼。」似乎是留意到於軍不對勁的表情,李格雪連忙說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是嗎?我聽說……」
「妳先吃飯,要講話等吃飽再說可以嗎?」於軍不耐煩的打斷段雲的話。
他並非存心要使自己變得那麼不近人情,只不過,他下意識的不願段雲與薛家的種種太過接近,這對他們夫妻倆沒有好處。
看了於軍一眼,段雲將他的態度給拋諸腦後,逕自看著李格雪說道:「我聽人說,妳有高血壓的毛病。」
李格雪聞言,露出驚訝的表情,「妳怎麼會知道?」
「這是前幾天劉嫂跟我聊天提起的。」段雲微微一笑,劉嫂是薛家的廚娘兼管家,是個有話就說的直腸子。
「前幾天?」李格雪想了一會兒,「我怎麼不知道妳有來?」
「我來的時候,正好妳在睡午覺,所以找就沒有吵妳了。」段雲解釋。
李格雪聽了感到欣慰,看來於軍對他們夫婦的不諒解,並未影響段雲對他們的看法。
「這是遺傳性高血壓。」李格雪輕聲的開口,「事實上,我母親便是死於高血壓。」
像是對兩個女人之間的談話感到厭煩似的,於軍站起身,「我吃飽了,先到車上等妳。」
「你……」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段雲氣得想捶桌子。但李格雪悶悶不樂的表情落進她的眼底,她的怒火立刻消去,「媽,對不起!於軍他……」
「沒關係。」李格雪連忙打斷段雲自責的話,「其實是我們做長輩的有錯在先,他才會這麼對待我們,我無話可說,是我和他爸爸欠他的。」
段雲實在不懂,怎麼有長輩對晚輩低聲下氣的道理﹖雖然她任性,但她也還不至於拿自己的爸爸當仇人看。
「媽。」段雲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聽劉嫂說,當年是有人偷抱走於軍,說是想向妳報復,這件事到底是……」
玻璃破碎的聲音打斷了段雲的問話,她和李格雪幾乎同時疾步走向聲音的來源。
※ ※ ※
「我要解釋!」於軍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臉龐,看著一旁碎了一地的玻璃,「你不要跟我發酒瘋,我看得出你是真醉還是假醉,我不會因為你這個樣子就放過你。我早就想找你問清楚,很好!現在你竟然知道出現,剛好可以解答我心目中的疑惑。」
薛東文聞言一悚,手背的疼痛處告訴他,他被破碎的玻璃割傷,但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心神去留意。
「阿文!」李格雪吃驚的奔到薛東文的身旁,他手上鮮紅的血令人怵目驚心,「傷得嚴不嚴重?」
「妳聰明的碩士兒子拿自己的手去捶玻璃,」於軍冷眼旁觀的開口,「在跟我發酒瘋!」
「阿文。」李格雪看著薛東文,雖然聞得出他身上的酒味,但看著他的雙眼,他還算清醒。
「這是怎麼回事?」聽到嘈雜聲,薛雨同的身影也出現。他下樓來,看到一地的碎玻璃。
「我應該可以猜測這是一場騙局,」於軍將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人。最後將站在薛東文身旁的李格雪擠開。取代她站在薛東文的身旁,兩人有著幾乎不分軒輊的身高,但於軍強烈的氣勢,更顯得薛東文臉上的稚氣未脫,「你成功的令我的妻子懷疑我在騙她,而事實上,應該是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騙我回來,騙我代替你結婚,我不得不說你們真的很高明。」
「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雖然嚴厲起來的於軍有點可怕,但薛東文深吸了口氣,將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的身上攬,「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你回薛家是遲早的事,我只是催生罷了!」
「誰給你這個權利?」於軍的口氣有著輕微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