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舉止輕柔,他的態度憐惜,虞蝶飛怔怔地任他擦著手掌,即便她失了所有的記憶,也能感受到他指間傳來的情意。
這一切是真的嗎?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愛著她,他們真是一對愛侶嗎?無數的疑點,讓她不能全然相信他的話,可這時,她的心底卻隱約傳來一個聲音,就當做是真的,又何妨?真有一個愛自己至深的男人,難道你不想要嗎?為何要急著否認,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所以,虞蝶飛屈服了,再一次地沉溺在巽禎灑下的情咒中,荒蕪的心中存進了首次的記憶,開出了第一朵紅花,那是一個男子,一個有著邪魅氣質的男子所灑下的種子。
暗沉沉的房內,虞蝶飛臥躺在錦緞的大床上,夜晚的寒意從未闔上的窗欞間滑入,她愈加瑟縮著身子,像只受凍的小動物,想減少拂上身體的涼意。
突然之間,靈動的美眸倏然張開,不安的驚惶取代身體上的寒冷,隱在體內的警戒慣性地繃緊,虞蝶飛仔細地環顧黑暗的四周,卻不知身在何處。
無邊的黑暗包圍著空洞的房內,窗外昏暗的月光,恍若是天地間唯一的光明,虞蝶飛像是一抹孤影,陷在黑暗的泥濘中,無法逃出,她心一凜,狠狠地咬住下唇,不露出絲毫的怯懦。
不再留戀錦床上的暖被馨香,虞蝶飛纖足一伸,便欲下床。
突然,清亮的女音響起,霎時室內的燭火迅速地驅走黑暗。
「虞姑娘您醒了,您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
乍放的光明讓虞蝶飛的瞳孔緊縮,她瞇起眼望向來人。
「來,這是薑湯,你先喝下。」杏兒手拿著托盤,圓臉上的黑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虞蝶飛。
「這是哪裡?」虞蝶飛戒備地望著她,防禦的心不曾稍作鬆懈。
「這裡是巽禎爺的府邸。」杏兒端起薑湯遞向虞蝶飛,圓圓的眼仍是牢牢地盯著她。
巽禎?一雙邪魅的黑眼猛地閃入虞蝶飛的腦際,她擰起眉,憶起了那凝笑卻灼熱的視線。
陌生不熟悉的戰慄隨著奔放的血液流竄到虞蝶飛的四肢百骸,她擰緊拳,想趕走腦中那俊美至極的男性臉龐,卻反被那睨笑的黑眼纏得更緊、更無力。
「虞姑娘,您怎麼了?」杏兒不解地看著她潮紅的臉龐。
虞蝶飛搖頭,由杏兒手上接過薑湯,布在手上的一層寒意立即被暖烘烘的瓷杯給化去,她把瓷杯偎近頰邊,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
儘管虞蝶飛舒服地微瞇起眼,警覺的性子仍是不忘打量著房間四周,在風中跳動的燭火,閃爍地映出窗外橫橫條條的樹影,她的眼緩緩移向屋中一張極大的檀木椅上,再移到她床上的錦被,這房內佈置得麗雅高貴,在在顯示這兒絕非一般的尋常人家,這項認知讓她蹙起眉頭。
「好像……真的長得好像……」杏兒不由自主地將腦中浮現的女人身影,與眼前的女人相疊,難怪,剛剛一進門就覺得虞姑娘似曾相識,原來如此……
「什麼?你說什麼?」沉浸在自個兒思緒中的虞蝶飛,沒有聽清楚杏兒的話。
杏兒這才驚覺自己竟將腦中的想法說出,她摀住口搖搖頭,掩飾地露出個微笑。「沒什麼,只是杏兒自言自語罷了,虞姑娘,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
她搖搖頭,喝了一口薑湯,辣燙的汁液暖了下腹部。
虞蝶飛將喝完的瓷杯遞給杏兒,整個人縮回暖被中。
昨夜的雨水好冷,坐在轎子裡的她仍被冰沁的涼意透入涼薄的衣裳,就在她四肢凍得麻痺之際,一雙溫暖的臂膀適時地圈抱住自己,她的身子不由得偎近身後的熱源,直到她幾要融化之際,矇矓的眉眼在瞥見身後那對睨笑的邪眸時……虞蝶飛微閉的大眼霍地圓睜,她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這衣服?」她扯著身上寬鬆的男子服飾。
「巽禎爺的,昨天爺帶回你後,你全身凍得跟冰棍似的,在大夫來看診前,爺先替你換上的。」杏兒說明道。
「他人呢?」虞蝶飛口氣不善地問道。
「爺出去了,還沒回……」迴廊的腳步聲,讓杏兒口中的話停頓下來。
「爺回來了。」杏兒小聲地朝虞蝶飛說道。
巽禎長腳跨進了門檻,被風吹揚起的長髮,不馴的拂貼在他的臉頰上,為他增添狂野的邪魅氣息。即使早已見過他,但虞蝶飛仍是被他泓亮眼底的幽幽冷光給震懾住,她順眼而下,來到他挺直的鼻樑、薄削的唇,虞蝶飛凝住呼吸,長睫瞬也不瞬。
她彷彿看到了最俊美的神祇降臨到面前。
巽禎高大的身軀突地晃了下,杏兒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他。
他醉了,虞蝶飛意識到。
扶著爺的杏兒可以感受到爺披散的長髮拂上她的肩頭,她的臉臊紅得像熟透的紅茄,扶住他的手臂不禁微微顫抖著。
走了幾步,巽禎的腳步踉蹌了下,偉碩的軀體整個往床上仆倒。
虞蝶飛來不及躲開,結結實實地被他的身軀壓個正著。
杏兒著急地趕忙要扶起他。「爺,您摔著了沒?」
身下的軟馥讓巽禎捨不得移開身體,他咕噥一聲,合上的星眸沒有睜開的打算。
「熄火。」巽禎抬起手擋住刺眼的光。
杏兒聞言,立即趨前滅了燭火。
幽闇的黑暗忙不迭地取代光明,只剩窗外的一輪明月提供著微弱的黃暈光澤。
虞蝶飛的四肢都被他鋼鐵般的身子給覆住,從沒和男子的軀體如此親密接觸過的她,慌亂得想擺脫身上的重量,可無論她如何使力,巽禎仍未曾移動分毫,她肺裡的空氣都快被他擠壓出來了。
「爺,我去煮醒酒茶,給您解酒,您稍等。」杏兒站起身,急急的小碎步移向門口。
「不用了,你下去吧!」巽禎低沉卻不容拂逆的語音飄向杏兒的耳際。
杏兒在門邊停住。「是。」緩緩地拉上門。
虞蝶飛怔怔地看著杏兒離去的背影,喉頭倏地發緊,幽靜的房間內只剩下她和趴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暈黃的月光破窗,照拂著兩人糾纏不清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