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那朵花,眸光卻也在潔白的床單上發現了另一朵紅花,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血跡。紅潮再次湧上她的頰,她紅著臉將床單拉下,不想讓人發覺她的秘密。
等到她將床單胡亂塞進角落的櫃子時,已滿身香汗,她擦了汗後,便走出書齋。
***
傍晚的西亭下,兩名同樣出色的男子坐在石椅上,夕落的金黃照在兩人身上,愈是容光煥發得俊俏。
「雲雍,你這會兒可真是拾回良心了。」戚冠安悠然地打開摺扇,輕輕扇著。
關雲雍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的打算。
「我早就想向小嫂子說聲恭喜了,可你成親了這麼久,才邀我來府上一遊,真害我成了不知禮的罪人。」他笑吟吟地說道。
關雲雍橫了他一眼,仍未作答,今日的一股衝動,讓他答應了戚冠安的要求,此刻,他已後悔了。
「喲,今天關公子脾氣可大得很。」戚冠安仍是不改調笑的本色。
關雲雍沉下臉,他的情緒正如戚冠安所說的煩雜,從清晨睜開眼時,看著她的睡顏,他便開始在矛盾裡拉扯。
一向的自傲告訴他,要他離開她的枕邊,可一股無以名狀的悸動卻叫他留下,難道,他真的對她動了心?他一驚,不敢猜想可能的結果,只好驅策著自己不可再留戀,離開她的身邊。
「今晚在這用膳,我去吩咐下人。」他轉身離去,不想讓人看出浮動的心緒。
「逃什麼?怕被我看穿什麼?」戚冠安在他離去後才說道,他可不要沒見到小嫂子便被踢了出去。
他低頭啜了口茶,還執迷於自己的想像,等到聽見身後傳來的碎步聲想回頭時,一道怯柔的女聲已先響起。
「夫君,這是雨霏今天習的字。」梁雨霏走上了西亭,垂著頭紅著臉龐向著背對她的男人道,接著便拿出了袖中的紙張。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好用這種方式來掩飾自己的無措。
戚冠安自然而然地接過後,隨即站起了身。「你是小嫂子吧,我是雲雍的好友,戚冠安。」他拱手有禮地道。
梁雨霏抬起頭,面紅耳赤地說道:「對不住,我以為你是夫君。」
「沒關係,快請坐下。」戚冠安不以為意,反而有趣地看著她的羞態。
她依言坐在石椅上,不知該看向何處的目光瞥見了他還拿在手上的紙。「可不可以還給我?」她赧道。
「這是什麼,我能看嗎?」戚冠安看著手上折疊成半的紙。
「字很醜。」她紅著臉說道。
「沒關係。」他打開了紙,帶笑的眸子倏地斂回。
「梁跛子——」他微怔地看著紙上的字。
「什麼?」笑容從她的臉上冉冉飄墜,她彷彿聽見自己的心掉落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你不識字嗎?」戚冠安不忍地看著她血色盡失的小臉。
梁雨霏沒有回答,她垂下眼看著他手上的紙。
「給我。」
默歎了口氣,戚冠安遞了過去,早該猜到的!他暗咒了一聲,雲雍早說過要羞辱妻子,他以為那只是一時的氣話,沒想到竟然真的付諸實行。
梁雨霏擰緊了手中的紙,心也揪得死緊,為什麼?為什麼在瓦解她的心防後,又拿把銳利的刀狠狠地劃過?她對於愛情的憧憬才剛成形,便被他一刀又一刀的劃過,隨之碎裂無蹤。
這是他對她的懲罰嗎?原來他始終沒忘記羞辱她,忘的人是她自己,竟笨得卸下所有的防備,卑微地任他擺佈。
難怪他每次見了她寫的字,便笑得輕揚得意,梁雨霏閉上了眼,薄弱的自尊被這三個字給壓得粉碎。沒有人愛她……她的耳邊似乎傳來了爹和二娘的冷笑,笑她的一廂情願,笑她的自作多情。
「我有要你來這兒嗎?」突然一句怒喝,驚得她張開眼眸。
關雲雍一見到她手中擰成一團的紙張時,眼底閃過了從未有過的慌亂與煩躁。
她回過頭,瞧著夫君帶怒的臉龐,刷白的雙頰洩漏了她掩飾不了的苦澀。
他走上了亭,無視兩人的目光,逕自地喝茶。
她的臉在他心中烙下一個蒼白的印記,她終於知道了,知道他對她的欺騙,欺她的不識字,寫下梁跛子以為那便是她的名字。早該預料到會有今日的結果,但為何報復的勝利花朵才剛要盛開,她的淒楚卻讓那朵花迅速凋零,教他嘗不到一絲的勝利滋味?
「為什麼?你讀過書的不是嗎?讀過書的人怎可褻瀆文字?」她幽幽地望著他,沒有控訴,沒有哭泣。
「這是你欠我的。」他臉上青紅一陣,她的話讓他這二十多年來讀的書好似全白讀了。
他絕不後悔,除了這樣告訴自己,他無法面對自己一手造成的傷害,可為何雙眼就是無法坦然地面對她的目光。
「雲雍,別對小嫂子這樣。」坐在一旁的戚冠安擰著眉勸道,他看不過雲雍對待自己妻子的方式。
「我罵她,關你什麼事?」他不留情面地回道,戚冠安的袒護,讓他心生不悅,胸口緊窒不堪。
「你若再說這些傷人的話,我馬上離開。」戚冠安撂下重話,他再也無法坐視不管。
「不要。」梁雨霏黯然地說道,這是她應得的,她說過要承受所有的羞辱來贖罪。「我先走了。」她扯出一道比哭還難看的笑,便匆忙地想要離開。
戚冠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俊美的臉龐微愣。「小嫂子的腳受傷了?!」她走路的姿態似乎有些不自然。
「她是跛子。」他故意揚聲說道,要讓她聽見。
梁雨霏臉色發白,腳踉蹌了下,急切的步伐在石階上滑了下,整個人狼狽地撲倒在泥地上。「讓你看笑話了。」他故意嘲弄地說道,可卻在看見她跌在地上時,心竟扭曲得難受,直想衝過去扶她。
戚冠安終於理解了成親那天雲雍為何要抱著她,不讓她走路的原因了。
梁雨霏忍著受痛的身子,艱難地站起身,原本乾淨的衣裙全沾上了泥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