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想撿一些小貓小狗回來養了?」冰嵐瞄了她一眼。「不准!」只要讓冰樂在路邊瞧見小貓小狗,回家一定跟她吵個不停,這回倒學聰明了,懂得先灌她一頓迷湯,只不過,請求依然駁回。
「不是啦,我只是很好奇,妳為什麼不怕他?」冰樂問出了懸在心頭一整天的疑問,她著實納悶,她怕他怕得連頭都不敢抬,而冰嵐卻可以談笑風生,神色自如。
「怕誰?」冰嵐將菜起鍋,端到桌子上。
「就那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嘛。」冰樂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差點撞到冰嵐,挨了記白眼。
「商大少?我為什麼要怕他?」
「妳不覺得他像隻老虎,隨時會把人一口吞下。」冰樂想起他吃人似的目光,不覺打了個冷顫。
「在我的眼中他不是虎,是隻羊,一隻肥肥的羊。」冰嵐笑道。如果真讓她逮到了這只肥羊,她的下半生將衣食無虞。
肥羊?應該說是一隻披了羊皮的惡虎吧!冰樂扯了個鬼臉。
冰嵐脫下圍裙,看見她還呆呆地站在一旁。「回神了!趕快吃飯,吃完了把碗洗乾淨。」她煮飯,冰樂洗碗,兩人各司其職,自從吃過冰樂炒的菠菜後,全家人拉了一個禮拜的肚子,從此打死不敢讓冰樂再接近廚房一步。
冰樂應了聲。乖乖坐下吃飯,扒了沒幾口,忍不住又說話了。「冰嵐,可是他看起來不好惹,妳真確定要對他下手?」她擰著小小的眉頭,全然沒發現自己太過在意的情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哦。」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悶了起來,嚼在嘴裡頭的飯像是蠟一般,索然無味。
算了,反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又不是她,她只要躲在山洞裡,就安安全全,不用擔心會被老虎叨走,天下太平矣。
「嗒嗒嗒嗒‥‥」
冰樂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環顧空蕩蕩的四周,下班後的辦公室,彷彿歷經浩劫後的戰場,人煙俱滅。
她像是這場戰爭的僅存者,只有宛如機關鎗的鍵盤聲,嗒嗒嗒地陪著她。
將視線掉回計算機屏幕,她仔細地將一筆又一筆的資料敲進去,全然沒發現有個人影正走向她
「哇!」她偶一抬頭,猛然看見一張放大的臉,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叫,手上的文件差點成天女散花狀落滿地。
「范小姐,妳怎麼了?」
她苦笑地搖搖頭。沒怎麼了,只是差點被你嚇死。「林叔,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提醒妳,再三十分鐘辦公室就要關了。」管理員林叔善盡職責地說道。
「謝謝你,我知道了。」
林叔走後,她看了下表,九點半了,時間看似靜止卻過得飛快,她揉了揉疲憊的眼,伸了伸腰,準備再敲完一個段落就回家,忽然間電梯的聲響清脆地傳過來。
奇怪,這時候還會有誰?她好奇地探了探頭,在瞧見人影時,頭馬上縮回來,身子就這麼一蹲,躲在桌子後頭。
佛祖、基督、觀世音菩薩,求求大家不要讓他發現,不要讓他看見──冰樂屏氣凝神,耳朵豎得好直,聽著如雷的腳步聲離自己愈來愈近,胸口也彷彿被踩住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催命般的腳步聲突然沒預警地停下來,就停在她躲藏的桌子前,她瞠大眼,連動也不敢動,時間,在這瞬間被釘住了。
「出來。」
冰樂暗自哀嚎一聲。臉上畫滿了黑線,心不甘情不願地站了起來。「部長,你好。」討厭!她躲得不夠快,還是被他看見了。
「工作沒作完?」身形高大的商聞厲站在她的身前,環胸俯看她。
原本他可以當作沒看到她,可雙腳卻自有主張地停了下來,她愈躲,他就愈想靠過來惹她。
「就快好了。」她緊張得連手心都冒出了汗,連呼吸都不敢造次,胸腔裡的空氣稀少得可憐。
他為什麼要停下腳步,好似是故意整她般,明明都看到她在躲他了,還不識相地當作沒看到。
她的臉因他的靠近而染上淡淡的嫣紅,體內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不知如何響應,似乎只要一個風吹草動,她的心便會燃起撩原大火
「范冰嵐呢?」他的眉幾不可見地揚起。
瞬間,冰樂沸騰的思緒被一盆冷水給潑熄了,只殘存零星的灰燼,一片片地堆在心頭。原來如此,原來他想問的人是冰嵐,難怪他會停下腳步。
「她今天有事先回去了。」她的頭愈垂愈低,臉上的嫣紅被落寞的灰燼染成一片灰濛濛的顏色。
「抬起頭來。」他看似幽冷卻炙熱的目光鎖住她輕咬著的下唇,似乎在掂量那兩片唇的柔軟程度,是不是如他想像那般滑軟。
「嗯?」
輕輕的一聲卻充滿了威脅性,驚得冰樂倏地抬起頭,但眼睛卻左躲右閃始終不敢看他。
為何要她抬起頭?她長得又沒有冰嵐漂亮,幹麼要她抬頭見人?
「為什麼妳和她會差這麼多?」
冰樂愣了下,隨即恍然大悟,意會到他指的人是冰嵐。「大家都這麼說。」她輕輕地笑了下,明亮的大眼卻黯淡下來,所有人都喜歡拿她們兩個互相比較,連他也一樣‥
「她很優秀,人又長得漂亮,很有品味和主見,完全不像我這麼笨手笨腳‥」她努力拋開不舒服的情緒。冰嵐本來就很出色,她這個做姊妹的要與有榮焉,為她感到驕傲才對。
「我有問妳這些嗎?」
他的嗓音沒有刻意的壓低,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氣,冰樂不解地看著他不善的臉龐,忘了害怕,忘了要逃開。
我說錯什麼了嗎?可我說的都是冰嵐的好話啊。總而言之,她還是搞不清楚他究竟在生氣什麼。
她的表情憨傻得令人發噱,他的心頭突然生出一股怪異的感受,直想欺負她──
「妳呢?妳為什麼怕我?是我長得很醜,醜得讓妳心生畏懼?」他的嘴角抿開了一道笑,露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這一面,像只惡劣的大貓,一步步把她這只膽小的鼠逼入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