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拚命想著要怎麼開口告訴雙雙杜家不來接她的原因,要怎麼說才不會讓她覺得太難堪或難過。只是他一向口笨、又不擅哄人,這個時候更想不出什麼委婉的言辭。
見他沒有說話,雙雙使力地搖晃著他的手,清亮的大眼睛裡已經蓄滿淚水,隨時有潰堤的可能。「你快點告訴我,為什麼他們不來接我?慕風呢?你見到慕風沒有?」
他哪有見到什麼杜慕風。如果他見到杜慕風,至少還清楚雙雙喜歡的是什麼樣子的一個人。不過,若是當面聽到杜慕風不願娶雙雙的話,他肯定不會放過他!
「我沒有見到他……不過,派去的人倒是和他說了些話……」他實在不忍心親口告訴雙雙杜慕風說的話。
「慕風說了什麼?慕風他說了什麼?」雙雙急切地追問。
見駱蒼始終不肯告訴她真相,一旁的沈瑛耐不住,於是脫口:「杜家毀婚了。」
杜家的人沒有出現,雙雙大概已猜出原因。她曾經想過親口告訴杜慕風自己已經變心的事實、想告訴他她不想嫁給他,沒想到這一切成真的時候,心裡是如此的不好過。而她的難過,不全是因為杜慕風不要她,而是杜慕風連一個給她說明白的機會也不願意,這樣,她要如何卸下心頭對他的愧疚和虧欠?
就算駱蒼心中再怎麼擔心,也無法改變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此時,他只覺得內疚難當。站在雙雙的面前,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只要能減少她的痛苦和難過。
「雙雙——」
他不禁脫口叫著她的名字,而腦子裡一片混亂的雙雙卻渾然沒有感覺;一旁的沈瑛則瞭然地淡淡一笑,然後悄悄地退出房間。
「雙雙,你聽我說。」他握住雙雙的肩膀,定定地看著她。
雙雙感覺得出他的雙手放在自己肩上的力量和溫度,再迎向他溫柔而充滿矛盾的眼睛裡,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看見她流淚,駱蒼像有千萬根針刺在心上一樣地難過。要怎麼樣才能讓她不要傷心?
「對不起……」
從他懂事以來,不曾有過現在沉痛凝重的心情;就連義父被抓,他也只是擔心而已。而雙雙,這個他只能深藏在心裡的人,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緊緊牽連著他的心,他到底該怎麼辦?
哭了一會兒,雙雙的心情似乎平靜了很多。不知怎地,現在倒覺得無比的輕鬆;相對地,駱蒼的凝重反而讓她於心不忍。
「為什麼慕風連見我一面、給我解釋的機會都不肯?如果他知道我會延誤到襄陽只是一場誤會,他可能會諒解的。」她在意的不是杜慕風不娶她,而是他連個說明的機會都不給她,他就是這樣對待一個即將成為妻子的人嗎!
如果爹娘和其他家人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爹一定會覺得她讓歐陽家顏面掃地,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想到父親嚴肅而充滿怒意的表情,雙雙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對於她的困惑,駱蒼先是歎了一口氣,才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杜家之所以會……取消婚約……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我不明白你和杜慕風之間的感情,但是我可以體會他的心情。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自己未過門的妻子……被別的男人侵犯過。」
被別的男人侵犯?雙雙頓時間無法領悟這句話的意思,等她理解後,難堪和羞辱隨之而來,只覺得全身發燙、臉也紅了起來。
她急急地叫:「我沒有!」
她的確是清白的,問題是杜家的人、包括杜慕風都不是這麼想的。在她被劫走的那天起,所有人都盛傳她被山賊搶去當押寨夫人,而今,在失去蹤影這麼多天之後才說人平安無事,這是任誰都無法相信的,除非——真正和她成親的人。可惜,杜慕風放棄了證明的機會。
「為什麼……」到現在,雙雙才真正瞭解杜慕風是因為她的清白才不願意娶她。她突然轉向駱蒼:「難道在男人眼裡,女人只有清白是最重要的嗎?」那麼,萬一兩人真正成親後才發生這件事,他是不是要把自己趕出門?「是不是不管有沒有感情,男人都不允許妻子出錯?即使是被迫的……」
「這……」迎著雙雙略顯激動的神情,駱蒼想了一會兒才說:「也許多數的男人都把妻子的貞潔看做是最重要的,但是……」
「那麼你呢?」沒等駱蒼把話說完,雙雙便脫口問了一句。
駱蒼沒想到她會把問題轉向自己,雖然他心裡非常明白,不管她出了什麼事,他對她的心都不會改變。只是,這種話可以對她說嗎?
望著雙雙等待的眼神,他很想告訴她自己是真心愛她、喜歡她,就算她真嫁給了杜慕風,他也會永遠把她放在心上,但是,他沒有這個權利。
「你不用擔心。」他答非所問地說著。「我會盡快送你回洛陽。」
他的回答讓雙雙耳裡隆隆作響,再也聽不清楚他其它的話。
為什麼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為什麼他急著送走自己?難道就像沈瑛講的,現在的她對他們已無利用價值,所以她現在變成了燙手山芋?
「你為什麼要送我回洛陽?」看著駱蒼,她覺得身體像沉入一潭冰冷的水中。
「那畢竟是你的家不是嗎?」駱蒼努力掩飾著無法把她留在身邊的痛苦,因為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也沒有察覺到雙雙聽到要回家時的異樣。
雙雙嘴角浮起一朵淒清的笑……
「家……」
她想起出嫁那天父親和母親的欣慰表情、想起一家人歡歡喜喜送她出嫁的情景。而今,杜家拒絕她進門,那麼他們又會接受一個曾經流落「賊窩」的女兒嗎?
然而,事到如今,她不回家又還能去哪裡呢?一陣茫然無助的感覺由心頭升起,是種浩浩天地卻無容身之處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