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現在先別急著動,站穩看看腳有沒有受傷。」她汗淋淋且淚潸潸的繼續咬牙說,蒼白的臉色與痛苦的表情充分的顯示出她現在所承受的痛楚,而十隻手指更因過度用力支撐身體,而泛起不自然的顏色。
一隻手慢慢、慢慢的放鬆,重心稍微移到抗議的雙腳上,再放開另外一隻手,一試董盈歆便心知自己的右腳踝扭傷了,所以她盡量將身體的重心放到左腳上,至於背部與臀部的疼痛她也不得不將它漠視,因為她最擔心的肚子已開始隱隱作痛起來,而雙腿間亦有種液體在流動的感覺。
「不,拜託,不要……」低頭看著腳邊微微滲出殷紅的液體,她面無血色,顫抖的低喃著。
她恐懼的睜大眼睛茫然的抬頭尋找求助,然而看著毫無人氣的冰冷四周,她的目光雖痛苦卻逐漸徹悟,知道現在惟一能救孩子的人只有自己。她必須設法打電話求救、必須走到大門口將門鎖打開、必須……啊!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她咬緊牙關,緊緊的抓住樓梯扶手以抵抗那痛徹心肺的劇痛,以致指關節都泛白了。
顫巍巍的深深吸一口又一口的氣,董盈歆含著淚水努力穩住自己,心想,不管如何,自己必須要救孩子,她一定要!
從沙發上猛然驚醒,唐清璽突然想起昨天早上好像答應過董盈歆今天要陪她去醫院產檢。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八點半,距她和醫生所約的時間剛好剩下一個小時,如果他現在趕回家應該還來得及才對。
想罷,他立刻翻身抓起外套和車鑰匙離開宋靖峰的家。而一路上為了避開上班車流,他盡量抄小路走,不過他依然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到家。
由遠而近,唐清璽看著聚集在他家門前的人群和一輛救護車,心頭隱隱有股不安的預感,便下車隨手拉了個人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唐先生!喂,不必鋸門了,唐先生回來了、唐先生回來了!」被拉住的人在呆愣的瞪了他一秒之後,猛然轉頭對前方的人大叫道。
鋸門?唐清璽懷疑的越過人群,看到一名男子拿著電鋸愣然的站在他家門前。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皺眉看著四周的眾人間。
「你是這家的人?」穿著一身白的救護人員上前詢問他。
唐清璽看著他點頭。
「快把門打開看發生了什麼事,剛剛這裡有人打一一九求救。」
求救?打一一九?唐清璽頓時覺得雙耳嗡嗡作響,再也聽不見四周七嘴八舌的猜測聲,以自己所不知道的堅定步伐走到大門前,極快速的伸手開鎖。
當他三步並作兩步的奔進屋內,卻在玄關往客廳的轉角處猝然停住。因為董盈散就躺在他腳下,習慣性紮成辮子的長髮散亂的糾結在她臉上、身上,雪白的臉色與她腳下殷紅的地板、裙擺形成強烈的對比,一時間,他的心跳停了。
見身後的救護人員欲上前查探,唐清璽遽然大吼一聲,「不要碰她!」他跪在她身旁顫抖的輕觸她的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
「她好像是從樓梯上跌下來。」救護人員說。他看到從客廳樓梯下方開始,一路拖到客廳電話機旁邊,又從那裡拖到她倒地位置上的痕跡,可令他不懂的是那痕跡一開始並不是殷紅的血色,後來卻又……
「可惡!」他猛然大叫,終於注意到曲著身體昏倒在地上的傷者那出奇凸起的肚子,「快去把單架推進來。」他指示的大叫,並拉開唐清璽,「你讓開!」
「你想幹麼?」唐清璽一臉要跟他拚命的表情瞪著他伸手輕觸董盈歆的肚子。
「如果你還想救你老婆、孩子的話就不要在這邊礙事。」救護人員命令道,「她的羊水破了,血又流了不少,如果再不快點送到醫院的話,恐怕母子都有生命危險。」
「不。」唐清璽顛簸的退了一步,低喃的搖頭道。
「讓開點!」救護人員將他推開了點。
唐清璽呆怔的看著四個人小心翼翼的將董盈歆由地板上抱了起來,聽著他們一邊叫著,「小心點!她從樓梯上跌下來,身上可能會有骨折之類看不到的傷處,小心——對,慢慢放下——好,小心點……」
為什麼?怎麼發生的?唐清璽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至今依然難以接受這事實。她不是一直都睡在樓下的房間嗎?幹什麼突然跑到二樓去,又怎麼會不小心的跌下樓,難道她忘了自己是個身懷六甲,即將要臨盆的孕婦嗎?她……
突然之間,他感覺自己的體溫急速下降,冷得發抖起來。難道她到二樓是為了去找他,因為他答應過她今天要陪她去做產檢,可是時間快到了自己卻一直沒有出現,所以她才會到二樓去叫他,以至於失足跌落?都是他害的!
「喂,你是她先生吧?」救護人員朝他招手問道。唐清璽茫茫然的看著他。
「你要不要一起來?」
「對不起,你不能進來,請你在這裡等候。」
自動玻璃門無情的在眼前關了起來,唐清璽六神無主的站在門前,呆若木雞的看著玻璃門另一頭緊閉的門扉,因為董盈歆就在那扇門內。
一路上,他束手無策的坐在救護車內看著毫無知覺的她,眼前飛掠過的是所有與她相處的畫面,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那些歷歷在目的情景與眼前毫無生氣的她形成一黑一白的對比,在他眼前作激烈的拉鋸戰,一方執意沉醉在美麗的回憶中,一方卻要他接受殘酷的事實,看清楚眼前這個形容憔悴、昏迷不醒的她,看清楚他將她害得多慘。
從未注意過她的臉何時變得如此有稜有角,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記憶中的她雖纖細,臉部表情卻總是精神奕奕、雙頰紅潤豐美,可是現在她是個懷胎九個多月的孕婦,氣色卻反倒比以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