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捷運車站走回家只需十五分鐘,怡孜很快來到自家公寓所在的巷子口。一輛黑色轎車從巷子內駛過她身邊,幾秒鐘後卻倒回到她身前,她正感訝異時,前門裡跳出一名大漢,她認出是大佑……不,應該是單鐸的保鏢。
他以警戒的目光四下掃視後,打開後車門。
「上車。」大佑探出屬於單鐸的俊臉,低沉的聲音隱含著讓人不得不遵從的權威力量,怡孜身不由己的遵從。
也不算身不由己,兩人有好幾天沒見面,她其實是高興看到他的。
「你怎麼在這裡?」她一坐進後座,就被大佑攬進那副寬厚的懷抱,一縷強烈的男性氣息隨著呼吸進入她體內。
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將她抱得更緊。怡孜閉上眼睛,兩人隔衣擁抱的身體像一團火焰城燒,使得她的腦部變得遲鈍而單純。車廂裡好靜,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急促、濁重,還有兩人的心跳聲,快速、紊亂。
雖然他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從那副美麗的男性軀殼深處不斷朝她湧來的慾望熱浪卻越來越狂猛。激烈的渴望在他的強自壓抑下,在兩人之間洶湧激盪,一陣無言的悲哀帶著身體的興奮肆虐她身心,她突然覺得好絕望。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兩顆心互屬,兩具身體卻不能在一起。
「怡孜……」大佑的聲音因慾望的壓抑而顯得格外沙啞,她沉默的依偎著他。
「我打了電話,又按了門鈴,你不在家。」
「我去妙紫那裡。」她的聲音從他胸膛處傳來,大佑略略放鬆了對她的擁抱,低頭審視她。奕奕有神的眼眸裡閃爍混合著憂慮的深情光芒,怡孜的心抽緊。
「想談嗎?他告訴我你去公寓的事。」
怡孜當然知道這個「他」是指誰,單鐸的嘴還真不牢呀。不曉得他跟大佑說了多少,讓他這麼緊張她。
「怡孜,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到公寓去好嗎?他不在。」
那倒是個好所在,他們的愛情從那裡展開,是不是也要在那裡結束?
她的心像被人挖空了一半,都還沒開始享受愛的甜蜜,就被愛的失落所傷害。以為和大佑水到渠成,沒想到時機還是不對,反將自己推進感情的愁傷中。糟的是,想分手的人是她,理由竟是她害怕會受傷。這是什麼爛理由呀?現在退出就不會受傷嗎?她永遠都會質疑,如果堅持下去,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她一輩子都會為這麼輕易的放棄大佑而後悔。
領悟到這裡,怡孜心頭的茫然並沒有消失,她就迷失在白茫茫的曠野之中,無垠的夜空裡找不到北極星好指路,不曉得該何去何從,只能坐著等待天亮,太陽公公是從哪邊出來。
大佑注視著一路上陷在自己思緒裡的怡孜,心裡掠過一種不愉快的迫切感。從單鐸那裡得知怡孜去找他的事後,難以言哈的焦躁如一張天網籠罩向他。從來不知道愛情會這麼磨人的他,飽受患得患失的折磨。
他原本是那麼篤定的,但現在也不確定了起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想失去她。這份情感始於兩年前的相遇相識,愛苗在不知不覺中茁壯成長,當兩人的四片嘴唇相疊在一塊,瞬間開花結果。
他想要這株愛情樹繼續生長下去,不想要它枯萎呀。
可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事,如果怡孜不想要,他除了承受這個苦果放她走外,還能怎麼做?
當兩顆心各自隱在愁苦中,車子駛到了大佑的公寓外頭。他吩咐兩名護衛在車裡等,拿著備用鑰匙進入公寓。
兩人並坐在沙發上,各自啜飲著礦泉水。甘冽的水液滋潤了他們愁苦的心境,怡孜垂下眼光從自己擱在膝上緊住杯身的手,瞄向大佑以同樣姿勢擺放的那只骨節粗大、修長的手,暗忖他這麼用力,杯子怎麼沒有破。
「我知道這陣子讓你不好受,但我保證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壓抑著某種強烈情緒的聲音打破兩人間的沉寂,怡孜抬眼看向他。
一束束緊繃的肌肉在單鐸方正俊逸的臉龐上跳動,嵌在兩道鷹眉下的黑瞳上回見面時還閃射出陽光般的明亮感覺,這時卻被陰暗的情緒所取代。但即使如此,屬於大佑白日般的明朗性格,仍給這張陰沉無情的酷臉增添了抹令人心動的柔情,尤其是那雙眼睛裡此刻易受傷害的脆弱,更是有別於單鐸給她的諱莫如深的感覺,微微的扯痛著她的心。
她實在不想傷害他呀,但仍忍不住問:「你們換得回來嗎?」
疼痛如閃電劃亮了大佑灰敗如枯葉的臉色,他像是在毫無防備下被人在肚子揍了一拳般難受,神情備受打擊。
「我不知道。」他悶悶地道,臉上一閃而逝的悲痛被一抹決心取代。「但即使會死,我也一定要想辦法換回來!」
這下換怡孜臉色蒼白,夾雜著椎心刺痛的憤怒湧入她的雙眼中。
「你說什麼渾話!」她咆哮道。「我寧願你一輩子就這麼著,也不要你死!」
「可是你跟他說——」
「我跟他說什麼都比不上你的命重要!」
「你不要我了,還管我的死活幹嘛!」大佑紅了眼睛,氣憤交加的咆哮回去。「你不公平!那是你跟我的事,你幹嘛跟他說不和我說!?」
怡孜心虛的轉開眼眸。「我只是在考慮,又沒……」
「只是在考慮,也應該跟我商量呀!」
「我又不知道你的聯絡方式,怎麼跟你商量?」
「如果你有心知道,可以問單鐸呀。」
「我……還沒有決定好……」
「等你決定好,那就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了。」
「是我不對,行不行?」她放下手裡的杯子,掩住耳朵。「我心情好亂,這幾天連稿子都寫不下去,一直在想該拿我們之間怎麼辦。或許你會認為我杞憂天,但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是胡思亂想,這點你比誰都清楚。擺在眼前的狀況讓我無所適從。所愛的男人被硬生生分成兩半,短時期我或許還能忍受,但長此以往呢?我到底要愛由他的靈與另一具身體共組成的A,還是由他的肉體與另一靈魂共組成的B?選擇A呢,我可以不在乎他大我十四歲,也不管他是不是會讓我年紀輕輕就當寡婦,可是他連摟著我親一下都要自我掙扎,就算我胸部平得像男人,但我還是個女的,有女性的慾望,如果連一個吻都沒辦法自喜歡的男人那裡得到,我要他做什麼!至於這個B呢,他的侵略性太強,征服欲太烈,渾身的磁場又猛得不得了,拿他當A書的男主角範本會不錯,大概可以幫我A不少錢吧,但教我跟這種男人過一輩子,省省吧!所以你告訴我,到底該拿A和B怎麼?如果可以,我但願將A和B打破,重新和泥再塑一個C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