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風流,萬種繁華,皆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你看得這般人神作啥?」她擋在他的面前,硬是不讓他移動身子去拿回書。
「你說的也沒錯,但是寒窗苦讀十年,為的就是要進士及第,求得功名好侍奉娘親。」
勞用劻不覺又歎了一口氣;她要上街,他便陪著她上街,她要換衣袍,他也由著她拿屏風擋在兩人之間,而且還不動歹念地目不斜視;她要如何便如何,而自己不過想讀書,也犯著她了嗎?為何她總不讓他好過?
「官場似虎,宦海無涯,等你一腳踏進去之後,你就會明白官場到底有多險惡。」關蘭芷笑得極淡。「像你這般老實心軟的性子,我只能說……你不適合當官。」
以她在宮裡來去所見,所論斷之事從未錯過。
勞用劻的性子好到讓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住進他的房裡,甚至奪了他的炕,還不讓他讀書,他依舊不動怒……這種個性極好,卻不適合在朝為官。
他肯定會讓人欺負的!
『如今是太平盛世,官場豈如你所說這樣可怕?」他倒是樂天得很。「娘親供我苦讀,我沒道理因你一言就放棄,你甭說了。」
「到時可別說我沒勸你"
關蘭芷冷哼一聲,走回炕邊撿起他的書本丟還給他。
「多謝姑娘忠言。」如果她可以不來打擾他,他會感激不盡哪!
關蘭芷聞言,臉色一凜。「我不是說過不准你這樣喚我嗎?倘若隔牆有耳讓我的身份洩露出去,有你瞧的!」
勞用劻倏地抬眼,見她又翻臉,不禁暗歎一聲。
她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好的姑娘家不當,偏要扮成男兒身!
第四章
「你扮成男兒身,並非只是為了出外遊玩方便,而是另有因由的吧?」勞用劻好奇地問道。
關蘭芷瞇起水眸斜瞄著他,嘴角緩緩勾出一抹動人的弧線,緩聲說道:「到底是個舉人,確實比常人聰明些。」
但即使聰明如他,她也沒打算同他說老實話。
「該不會是因為你被逼婚吧?」他小聲猜測。
一個大戶人家的閨秀千金會以男裝在外行走,多半為了逃避家中之事,而又有什麼事會讓一個姑娘家寧可遠走他鄉?
依她剛烈的性子推算,鐵定和婚約脫不了關係。
雖然兩人相處的日子不算長,但她卻相當好懂,喜是喜、怒是怒;有時野蠻任性了些,但卻是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比起一般扭捏作態的姑娘好多了……
不對,他幹嘛替她說好話?
不是已經在心裡暗自鐵下心腸要將她趕出房間嗎?他若在這當頭心軟,豈不是功虧一蕢?
絕不能讓她再繼續擾亂他的生活,再狠再絕情也要孤注一擲,要不她再這樣糾纏下去的話,別說要趕赴會試了,他怕自個兒根本熬不到那時便不行了。
她人是不差,可他現下是最緊要的關頭,不能出任何差池,況且他也受不了兩位好友的奇異眼光……
他和她之間的情況解不解釋都為難,直教他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
「你真是聰明。」沉默半晌,關蘭芷牽動僵掉的嘴角笑道:「怎麼不乾脆在城門口擺個攤子替人算命?包你財源滾滾,毋需再為上京赴考而把自個兒搞得辛苦不堪!」
她笑得有些張狂,清澄的眸子裡有毫無掩飾的惱怒。
「那你是逃婚嘍?」他再次揣測地問。
若真如此,那可就糟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同人說他們兩人清清白白、沒發生任何事情,也不知道有誰願意相信?
更何況她還是個逃婚的姑娘……既是逃婚就表示她已有婚約在身,他居然還和她共處一室……這麼一來,他豈不是等於拈污了她的清白?
雖是她自己賴著不走,但一開始是他背她到房裡來的……茲事體大,他想得一個頭都兩個大了,她大小姐卻壓根兒不在意,直把他當傻子耍弄。
他該不會上子欠了她,這輩子合該任她欺凌?
「關你啥事?你不覺得你問太多了嗎?」這個混帳男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把她惹惱不甘心嗎?
她瞧在他性子好、為人好的份上,凡事不同他計較,孰知他竟像個女人一般,一張嘴聒噪得教她心煩,而且每一句話偏都是她最不愛聽、最不想聽的,讓她不生氣都不行!
「話不是這樣說的。」為了彼此的名譽,他非要請她走不可。「你想想,不管你是否有婚約在身,你一個未出閣的估娘和我待在同一個房間裡,若讓外人知道,不但有違禮法,還可能你的未婚夫發現告上衙門,那我別說想參加會試,他連踏進利部的資格都沒有,甚至還會被官老爺直接打人大牢,永不見天日。
「你想那麼多幹啥?只要你不說,役人會發現的。」關蘭芷冷嗤一口,脫掉身上的馬甲,隨手丟到炕上。「說你是書獃子,真是一點也不為過,虧我方纔還誇你!」
「可你身上既然有銀兩,何不另外向客棧租一間房呢?」別再折騰他了!他出身貧戶,上有老母親要侍奉,可不能出亂子。
「你想害我的行蹤讓人給找著嗎?」她蠻橫地道。
她心裡一把無明火燒得正旺,恨不得一掌把他擊昏,省得他再絮叨下去會把自己給煩死。
「可是孤男寡女的……」唉,怎麼說都不妥啊!
「你一個大男人嘮嘮叨叨成何體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她怨聲道,粉拳緊握,生怕自個兒一時忍不住對他出手。
「你懷疑我不是男人?」先前罵他無能,現在又問他是不是男人……她一個姑娘家居然這般瞧不起他,雖說他並不是出身富貴,但好歹也考上舉人,憑的都是真本事,她怎能如此出言不遜?「我倒想問問你是不是女人,說起話來蠻橫無理、霸道驕矜,壓根兒沒有姑娘家該有的含蓄溫柔!」
他只是不想多言而已,別把他當成病貓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