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茶好了,你喝喝看。」
邾梅的聲音拉回他冥想的心,莫讎天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不由自主地開了口,「這些雜誌全是你的?」
「對呀,都是前一、兩個月的舊雜誌了,如果你有看到想要的可以送你,反正現在我也看不到了。」她笑著說,臉上的笑容卻有著令他隱隱作痛的哀愁。
「對不起。」他知道自己這句話來得太晚也太不負責了。
「假如我的眼睛沒受傷的話,那些雜誌全給你也沒關係,因為那些雜誌我全都看過,也全看完了,留在那裡堆灰塵不如送給你好。」邾梅以為對方是為了觸動她想起失明一事而道歉,遂搖頭淡笑著說。
「你的眼睛是……」
「因為一場意外而弄瞎的,不過醫生說只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它還是可以復明的。」她一點也不介意的對他說。
「那你為什麼不去動手術呢?」
「沒那麼簡單。」邾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苦笑,「醫生告訴我這種手術需要花長時間去等,因為有太多人要等眼角膜移植,而且在台灣這個地方又沒有眼庫的存在,所以……」她聳聳肩。
「國外呢?」莫讎天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問,「你有沒有想過到國外去動手術?」
「想是想過,但是現在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我沒錢呀!雖然賣檳榔滿好賺的……」邾梅脫口說道,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頓下來,然後怯怯生生的開口,「你會瞧不起我嗎?我的工作是賣檳榔,也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檳榔西施,你會因為這樣而瞧不起我嗎?」
看著她那一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臉龐,莫讎天知道自己完蛋了,因為他終於知道那種突然「怦然心動」所代表的意思,知道自己為何總在無意間將車子開到看得到她的地方,還有為何總在看到她後能忘卻一切凡塵俗事,眼裡、心裡只有她,他終於知道自己依然有心,它會跳動也是熱的,就跟正常人一樣的平凡心,所以理所當然的會心動——為她。
「對不起。」等不到期待的答應,邾梅既傷心又難過的低下頭說,雖然她明知道檳榔西施給人的感覺早已根深蒂固改變不了,然而她卻依然抱著些許的期侍,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了。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並沒有說什麼不是嗎?」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邾梅搖搖頭,臉上有著一抹若有似無的苦澀,她不知道今晚一別後他們是否還會有交集,然而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無以回報的自己至少也該知道恩人的貴姓大名才是。
莫讎天專注的凝望著她,深邃的眼眸將邾梅臉上的表情刻進了腦海也刻進了心頭,現在的他似乎有些瞭解自己為何會對她動了情,就是為了她這種聽天由命,卻依然力爭上游的氣質不是嗎?
邾梅,一個值得他花心思研究的小女人,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妥當,畢竟她的眼睛是他傷的,而自己依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面」殺手,他該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呢?
莫讎天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冷面」的面具早已脫落,現在的他蹙著眉頭,緊抿嘴角,一臉憂悒、百思不得其解的愁容,然而那個憂鬱的臉龐卻可以讓女人見了為之屏氣凝神,忘了呼吸。
「莫讎天。」
他輕柔的回答她,卻一點也不知道現在的「冷面」一點也不冷,深邃的雙眼裡閃過的是多情、是熱情,也是愛情。
下了麗文的Dio50機車,邾梅微笑道了聲謝,隨後轉身數著回家的步數,然而在心中才數到第五步,她就聽到那個以為今生再也聽不到的溫柔嗓音。
「邾梅。」
邾梅驀然的停下腳步,卻在下一秒繼續舉步向前走,她一定是在做白日夢,要不然無端端的怎麼可能會聽到莫讎天的聲音?她早該忘了那晚的萍水相逢,不該心存覬覦他會再度出現才對。
現在的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人見人愛稱之為小天使的邾梅了,她只是一個雙眼不能見的賣檳榔女,每天回家除了聽音樂發呆之外就是睡覺,這樣不知長進的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討厭,她又怎麼敢奢望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注意她、關心她,甚至於永遠記得她呢?算了,就把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當作是一場夢吧,該遺忘了。
「邾梅。」
又一聲,邾梅的眉頭不禁糾結了起來,難道她的妄想症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地步嗎?她用力甩頭,試著甩開那不可能出現的幻想,並伸手掏出大門的鑰匙,想快些進入門內好甩開那些幻覺。
「邾梅,你忘了我的聲音嗎?」
鑰匙掉落地的突兀聲音並未傳進邾梅腦海中,現在的她滿腦中迴響的都是他近在咫尺,清楚又溫柔的嗓音,真的是他嗎?她伸出茫然的雙手試著找尋他。
「莫讎天?」
「是我。」莫讎天一邊握住她懸空的手,一邊彎腰替她拾起鑰匙。
「你來了。」邾梅的語氣充滿了過度的興奮,然而她卻一點沒注意到,自己另外一隻手更緊緊的捉著他不放,深怕這一放手,這一切就會像泡泡一樣消失無蹤。
「來,鑰匙收好,我帶你去吃晚餐。」對於她的反應,莫讎天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溫柔的將鑰匙放進她手中說道。
「吃晚餐?為什麼?」她睜著目無焦距的眼,臉上有著一絲迷惑的表情。
「因為我肚子餓了。」他輕攬住她的腰身,溫柔的帶著她走向車子停泊的地方,「想吃什麼?日本料理、歐式自助餐還是港式飲茶、中式料理?」
邾梅呆若木雞的說不出話來,被動的讓他擁抱著走向他停在路邊的車子,也被動的讓他將她放進車內,「砰」一聲關上了車門。
「別擔心眼睛的問題,有我在你身邊,你根本什麼都不必擔心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