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被她的丈夫強暴了!
她並沒有如同大多數的女人,馬上衝進浴室,用力地搓洗一身的污穢。與其說她是不甘心自己的落紅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不如說她是擔心馮靖邦的精子與她的卵子結合。
她怕!真的非常害怕!
有了孩子之後,她的人生就完了。徹底的完了!
母愛!?不不不!她一點都不同意這個名詞。孩子,是女人一生的羈絆;女人為了丈夫與孩子而失去的,實在是太多了。她是這麼愛惜自己的人,絕對不要!
偏偏,今天是她安全期之後的危險期!
她馬上從床上跳起來,顧不得疼痛,顫抖地扳著自己的手指頭。
接著,她臉色慘白地把自己扔回床上。不會這麼巧吧?天要她亡嗎?
是了。馮靖邦的精子與董媚芝的卵子,在董媚芝的子宮內著床了,而這個單方面縱慾下的產物,即是馮羽桑。
董媚芝知道孩子的存在,是在三個月後,她笑著離開醫院。她轉性了嗎?不!她仍然痛惡。只不過,她沒有選擇墮胎,她要生下這個孩子,來報復馮靖邦。
於是,她開始大量的抽煙、喝酒,不進米飯,心情暴躁惡劣,硬是穿著束腹把已隆起的腹部掩住。她的丈夫並沒有明顯的喜悅,仍然沉迷於工作,她的小姑——馮靖柔,每天燉了一大堆的補品,卻全被董媚芝拿去餵家裡養的杜賓犬。
看到馮靖柔焦急無奈的表情,她興奮的想大叫。不過,她的報復才正要開始呢!
當醫生告訴她胎兒可能會保不住時,她才開始進食。她可不要這個孩子小產,不然她這幾個月來所受的苦不是白費了?何況,這個孩子是她用來報復馮家的工具呢!
馮靖邦是獨生子,馮家上下一定很希望她為馮家生個後代。而她董媚芝,決定好心地替馮家生個公主,但非畸型即夭折,她要讓馮家的人痛苦,以懲罰馮靖邦所犯的「錯誤」!
她就要當母親了,而且還是個最自私病態的母親。
這個帶著詛咒與憤恨的小生命,提前一個月來到世界。
二千五百公克,全身沒有一處不健全,沒有任何器官有毛病。
不僅馮靖柔,連醫生都感到不可思議,認為她是上帝創造的奇跡。
除了馮靖柔,沒有任何一個人真心等待她的到來。她法律上的父親,早在一個月前就飛往德國談生意,而懷她生她的母親,因生產的痛而哭鬧不休。
她在保溫箱裡度過了她生命裡的第一個十天。她的父親仍在國外,她的母親則在生產後的第二天就返回娘家調養,唯一出現的,是她的姑姑馮靖柔。
馮靖柔從護士手中接過輕如羽毛的侄女;瘦小的娃兒,卻有一雙大且黑的眼。
烏桑野如火,
雪羽幻雲薄。
馮靖柔抱著手中的娃兒,突然想起這句古詞。「羽桑……」她反覆念著。
「羽桑,你就叫羽桑吧!」她開心地笑著:「我們馮家的寶貝兒馮羽桑,多美的名字呀!」
***
董媚芝在兩個月後始回到馮家,但她連看也沒看馮羽桑一眼,甚至,在她聽聞羽桑除了瘦弱,一切健康以後,更氣得破口大罵,恨不得掐死她。
但她換上華麗的禮服,很快地又出門了。
沒錯!「馮少奶奶」又再度出現在各種高級晚宴、舞會,而且一次比一次更耀眼迷人。依然玲瓏有致的身材,是她節食兩個月的成果。
馮靖邦也回來了。在傭人們的提醒下,他才到馮靖柔一手佈置的嬰兒房,看他的女兒。但不到一分鐘,他連抱一抱她都沒有,就提著公事包又離開了。
馮靖邦和董媚芝走了之後,馮靖柔抱著小羽桑哭泣。二十二歲的馮靖柔與小羽桑一樣,誕生於最美麗的六月,一樣情感細膩,一樣多愁善感。
「爸爸媽媽只是忙,不是不愛你……」她柔聲安慰著小羽桑,但一直滑下的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
六歲的馮羽桑很文靜。
她沒有正式與她的母親見過面,每次母親一回到家,就猛按汽車喇叭,直到傭人把羽桑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後,她才肯進屋。
好幾次,羽桑躲在角落、門後,探出一顆小小的腦袋瓜,偷窺她的母親。
在她單純的世界裡,有兩個最美麗的女人。一個,是最疼愛她的姑姑馮靖柔;另一個,便是她的母親董媚芝。
她看著母親身上華麗的衣服、時髦的髮型、美艷的妝,然而,她始終沒機會,也不敢喊她一聲「媽」。
她不懂為什麼每次母親一回來,傭人就要把她關在房間裡,並警告她不能出聲。等到母親又出門後,她才可以自由活動。
跟母親相比較,她的父親好得多了,至少她不必在父親回來時被關在房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叫他,偶爾……父親還會抱抱她呢!
馮靖柔從未在她面前講過父母的壞話。
「爸爸為了給你買玩具,工作得好辛苦呢!」
「你的媽媽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你長大後,也會跟她一樣漂亮。」
「他們這麼忙,都是為了愛你呀。」
「媽媽是太忙了,不是不理你。她常常在晚上偷偷看你呢!」
「爸爸說一有時間就要帶你出國去玩喔。」馮靖柔總是如此說。
天真的馮羽桑什麼都相信,或者是說,她願意相信馮靖柔的話,好讓自己釋懷。
馮靖柔一直沒有結婚。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她沒有結婚,是為了小羽桑。可憐的小羽桑父不疼、母不愛、只有姑姑睬。所以,已經訂了婚的馮靖柔,毅然決然地跟未婚夫解除了婚約,打算全心照顧小羽桑,代替董媚芝給她最多的母愛。
除此之外,馮靖柔還保留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一個重大的秘密——
***
夜涼如水。儘管緊閉門窗,開了暖氣,這棟大屋子,仍是寒冷的;異常寒冷。
十一歲的馮羽桑再次從夢中驚醒。房間裡一片昏暗,她並不想開燈,因為她早已忘了黑暗的可怕;甚而,有比黑暗更可怕的事,在她週遭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