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那一小扇鐵門,在門邊找到了一張紙,上面寫了聯絡電話與地址;她毫不遲疑地找到了上面的威廉先生,她決定了,無論花多少錢,都要把這棟屋宅再買回來。這是她僅有的了。
威廉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先生,但不是這房子的主人。「我只是幫屋主管理這棟房子,並定期請人來打掃整理。」
「屋主不住這裡?屋主在哪裡?你能不能幫我聯絡?我想買下這棟屋子。」
隔天,她住了進去。
「他現在人不在澳洲,但他願意把房子先借給你住。」威廉遞給她一串鑰匙,她仔細一瞧,發現屋主連鑰匙都沒換過,就連她所留下的木乃伊鑰匙圈也還在。
打開她睽違了五年之久的屋子時,她錯愕的說不出話來;屋裡的擺設,竟與她臨走時一模一樣!唯一改變的,大概只有後院那棵桑樹吧!
她離開時,它才那麼一點兒大;那是羅奇陪她一起種下的。現在,它長大了,大得可以當樹蔭。為此,她買了一張籐椅,放在樹下,無論白天晚上,她都會在那坐上一段時間;偶爾,會想起過去,想起芃芃,想起羅奇。
住進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乾澀的空氣對她來說沒太大感覺;時序已經進入二月,中國的農曆新年已近,芃芃的生日也快到了。芃芃的四歲生日,她怕是無法參與了。
她與威廉提過多次,希望屋主能回來澳洲一趟,她得買下這屋宅,不管花多少代價。終於,威廉在昨天有了回應,屋主將於今天來澳洲。
「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她急急的向威廉保證。
果然,屋主抓住了她的弱點,準備開出一個可能會令她措手不及的代價。不過這是後來的事了。
一個月來,沒有任何人來干擾她,她想見或不想見的人,通通沒有出現;她有些放心,也有些失望。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離開台灣那天的情景——
「芃芃,跟媽走。」她拉了芃芃的手,要帶她出門。
芃芃掙脫她的手,「爹地去不去?」她怕極了爹地和媽咪分開。
「不去。」羽桑狠心的說道。「芃芃,有爹地就沒有媽咪,有媽咪就沒有爹地。」
「兩個都要!」芃芃肯定的點頭。
羽桑急得哭了出來,「芃芃,不可能的!」
芃芃躲到床上,「那我要爹地!」她天真地以為,媽咪這麼愛她,不可能不要她。
但她錯了!羽桑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就離開;從此,沒有再回來。
羽桑走後,芃芃開始哭喊,哭得呼天搶地,連羅奇也安撫不了;但羽桑卻不知道。
她一直說服自己,芃芃讓她擁有了四年,已經足夠了;而且,羅奇那麼疼她,一定會好好善待她,芃芃的適應力強,很快就會適應沒有她的日子。
芃芃,她的芃芃;也或者,是她與羅奇的芃芃。
昨晚,她夢到了馮靖柔。馮靖柔一如當初的美麗,最讓羽桑想不透的,是她的笑容;如她生前一樣柔雅和媚的輕笑。
這意味著什麼?
二月一日,明天是芃芃的生日。沒有她陪的芃芃,都在做什麼?羅奇是否會因忙著創作音樂而疏忽了她?陶曼莎是否會藉機欺負芃芃?健忘嗜睡的巴箴會不會忘了她?
她愈想愈不安,走進屋內開始撥電話;電話撥通了,但是沒有人接。最後,她頹喪地放下電話。
不安的感覺又開始在空氣裡氾濫,她雙手環抱身子,這才開始覺得擔心。門鈴驚擾了她的思緒,她看了看牆上那個精緻復古的掛鐘:三點整。
威廉說屋主下午三點會到。她一手撫過長髮一邊去開門;二月的澳洲正溫熱。
打開門的剎那,她愣在原地,腦子久久不能思考。
「媽咪!」一個藍色的影子向她撲過來,她驚喜地猶置身夢境般地接住芃芃。
這教人如何相信?羅奇抱著芃芃,出現在她面前!?
羅奇摘下墨鏡,笑望著她:「我就是買下這屋子的人。在芃芃生日前一天送她來,一則是希望你與她共度四歲生日;一則是關於這屋子……威廉說你不論花多少代價都要得到它?」
她開始覺得事有蹊蹺,「對。」現在就算她真的得到這屋子也沒有用呀!他都找上門了,她還是逃離不開他呀!
「我不要錢,只有兩個條件:一是你必須一直住在這裡,二是我擁有這房子一半的主權。」他強忍著得意向她宣佈。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這算什麼狗屁條件?這不就表示她得與他共處在這屋簷下?噢,她又得開始擬個逃亡計劃了。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你逃到哪裡都一樣。你逃到這最危險的地方,我都找得到你;更何況是天涯海角,那些『安全』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買下它?」她終於問出了心裡最大的疑問。
他環視了房子一圈,視線落在她眼中,「因為你遺留了你的記憶和氣息在這裡。」他怕她還是想逃;這次他能順利找到她,全是上帝保佑。他想遍了她可能去的每個地方,獨獨遺漏了這裡;幸好,他買下了這棟房子。上天垂憐!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現在才來?」她撞牆的發現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像抱怨。
「我必須給你時間,讓你自己去想。」天知道他這一個月來每天都努力克制著自己想馬上帶芃芃來找她的慾望。
「陶曼莎呢?她怎麼沒跟來?」她以為自己的口氣像嘲諷,但其實是一種酸溜溜的嫉妒。
「她找到了第二個Ricky,會音樂、有才華,她又做了他的經紀人兼情婦。」
「媽咪,我好想你哦!」芃芃在她懷裡磨蹭。她可想死了她的媽咪,她那笨爹地老是把奶粉搞錯。
「芃芃。」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女兒很礙事。「你去裡面找找看小毛好不好?」
芃芃爬下羽桑的身子,一邊往裡面走,一邊還想不清:誰又是小毛?
她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問他:「我到底偷了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