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被他一激,他立即曲身敏捷地鑽到車子底下,和他並肩躺著。看著繁雜且沾滿油污的底盤,說實在話,他確實有些退卻。
「我教你換油。」自一旁的工具中拿起開口扳手,他刻意放緩動作卸下螺絲。
「怕弄髒的話可以避開一點。」他給他忠告。
「沒關係。」他會學著適應。
是嗎?卸下最後一顆螺絲,髒黑粘膩的油污像條小水柱一般,自油槽內一瀉而下,在速度的加壓下難免有幾滴不安分的黑油噴到兩人臉上及身上。
神差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擦掉沾粘在臉上的油漬,卻因白翼仍是不以為意地專注在他的工作上而作罷。
「懂嗎?」白翼瞥了他一眼。
「嗯。」幸好這個還不算太難。
「那麼應該不需要『替身』來幫你的忙了吧?」所謂的替身當然就是指始終在一旁關切的鬼使。
他真的很好奇,究竟他有什麼魅力能讓一個同樣身為男人的人對他如此體貼呵護。難道……一個異樣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我會自己完成的。」
白翼側過臉毫不遮掩地瞅著他,「你……」認真來說,他的五官的確是細緻了點,也漂亮了點,再加上這一頭半長不短的柔細髮絲——真的很像「0號」。
「你在看什麼?」神差注意到他打量的視線,「是不是懷疑我做不到?我真的可以。」
「這我相信。」收回目光,他動作熟稔地退出車外,「可以出來了。」
不若先前鑽到車底的利落身手,神差退出車外的動作顯得笨拙許多。
「過來。」
神差依言而做。
「你的臉弄髒了。」白翼探手替他抹去頰邊的油漬,眼角的餘光沒錯過不遠處的鬼使的反應。
「我……我自己擦就好了。」他想閃避他突兀的親暱舉動,卻讓他抓著手臂靠得更近。
「無妨。」他更進一步地以指為梳,替他整理微亂的髮絲,嘴角不經意流露出的笑意洩漏出他的玩心。
神差的眉愈蹙愈緊,他無法理解他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只能一臉愕然地呆立在原地。
「不要碰他。」鬼使開口的同時一把將神差拉開,專制地把他鎖在身邊。
白翼的笑擴散開來,「我只是發揮同事愛,難道你不希望我對他好一點?」他把他氣急敗壞的神情看在眼裡。
「用不著。」他霸氣地回絕。
「鬼使,你在幹嘛?」神差扯著他的袖子,「你忘了剛剛答應我的事了?」
握緊拳頭,再多的怒氣也只能強忍下來,「他不該碰你。」他惡狠狠地瞪著面帶笑容的白翼。
雙手一攤,他仍是擺出一副無謂的樣子,「似乎我怎麼做都不合你的意,算了。」
「你——」
「鬼使!」抓住要衝上前的鬼使,神差低喝了聲。
「午餐時間到了,你們自便吧。」擦身而過的同時,白翼刻意放慢腳步多瞟了鬼使一眼。
第三章
「為什麼神差要留在泰國那麼久?」風箏端了杯剛煮好的拿鐵咖啡給神出。
「我派他去接一個人,或許遇上難題了。」
不過,由神差向他稟報這件事的口氣聽來,事情也許真如他所預期的出現轉機了。
「接什麼人?」她好奇地追問。
自神工出事之後,神差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神出怎會在這個時候派任務給他?這不像神出處理事情的態度。
「你在擔心他,對不對?」他明白她的疑慮。
「嗯,不過,沒別的意思喔。」怕他誤會,她索性先一步澄清。
淺笑了一下,他把她攬到身旁坐著,「你以為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小巧細緻的臉蛋迅速飛上兩朵紅暈。
在她額上輕點了一下,他帶著濃濃的愛意道:「既然愛上你,我就會對你完全地信任,況且……」有個很重要的事實她似乎一無所覺。
「什麼?」
「沒事。」留到以後讓她自己去發覺好了。「神差要接的人肯定也會讓你大吃一驚。」
「究竟是誰這麼神秘?」這下子她更加好奇了。
「神工的雙胞胎弟弟。」輕啜了一口咖啡,他看著她的表情轉為預料中的驚詫。
「和神工長得一模一樣嗎?」
「嗯。」他見過白翼,除了個性之外,他和神工真的很難讓人分辨得出來誰是誰。
蹙起柳葉般的秀眉,她的憂慮全寫在臉上,「這樣好嗎?神差一直擺脫不了心底的罪惡感,讓他和神工的弟弟直接面對面接觸,不啻是將他推向更深的淵谷之中,他承受不了的。」
「我不這麼認為,更何況,他必須要自己走出自己設下的藩籬,不然,那會毀了他的。」
他們都是他一手栽培的優秀人才,失去任何一個人他比誰都心痛,只是,他不能輕易地被擊倒。
所以,他得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到最初的狀態——也就是忘掉悲傷,這也包括他身邊的所有組員。
「我想到泰國去。」神差對她的關懷總是無微不至,她不能坐視他一個人陷在痛苦的泥沼中不管。
對她的提議他並不意外,「等我處理好手邊的事我和你一起過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
「當然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跑那麼遠。」
他愛憐地把她擁人懷中。
★ ★ ★
神差有些疲累地靠在牆上稍作休息。
來修車廠快一個禮拜了,對於簡單的換油或拆卸零件,他已經較為熟稔了,不過,體力上的消耗對他的確是一大考驗。
「你還好嗎?」皮沙馬遞了杯水給他。
「謝謝。」這幾天他也受到他不少的照顧。「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和阿翼有過節嗎?」他當然看得出來白翼對他的態度不甚友善。
雖然白翼的脾氣一向是所有人不敢招惹的,不過,他倒也不是會隨便找人麻煩的人,他會對他如此嚴格,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苦笑地搖頭,「是我對不起他。」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阿翼的事我是不懂,不過,再這樣下去,你會累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