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切已成過去。」
他別轉面孔,流下淚來。
「上星期三晚上即本月十三號十至十二時,你在甚麼地方?」
他抬起頭來,「我在明信堂做義工。」
「這麼晚?」
「我已與警方說過,我幫教會髹漆,一定要等公眾散去才可以進行,我自九時做到天亮,未曾離開,你可以問彼得神父。」
方督察點點頭。
她忽然問:「周子瑜可是一個嬌縱女?」
柏少彬答:「女孩子多數希望男友遷就。」
「聽說,她將往哈佛讀書?」
「結了婚也可以讀書。」
「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結不成婚,你會不會一廂情願?」
柏少彬低下頭,「現在,子瑜已經不在,也許你說得對。」
方督察表示問話結束。
助手王玫說:「一無所得,他有證據。」
「柏少彬太深沉、太鎮定、太無可疑了。」
王玫笑出來,「我們怎樣做?」
「去把他的底掀出來:派夥計與他父母談話、向他同學打聽他為人,我們去找彼得神父。」
彼得神父已屆中年,衣著樸素,態度謙恭,他真不是警方會懷疑的人物。
「當晚,柏少彬在這裡髹漆,我進進出出,有時給他一杯咖啡,他未曾離開過,牆上有只大鐘,我清楚看到時間。」
「整整八九個小時,你未曾走開?」
「我的宿舍在教會後邊,我只回房休息過一會。」
「多久?」
「三十分鐘,我一定是盹著了,醒來後,準備第二天的講辭,看到柏少彬還在工作。」
「那時幾點?」
「晚上十一點。」
鐵一般不在場證據。
「我們可以參觀你的宿舍嗎?」
「請過來這邊。」
小小一房一廳,就在教堂後廂,簡陋得叫人驚奇,有人喚神父,他出去了。
「如此清苦。」
「神父守清貧,你看,他沒有私人電腦、電話 ,舊傢俱由人捐贈,電視機根本是古董,他真可敬。」
王玫開著電視,「咦」一聲,她又關掉。
方珍珠四周看了看,「沒有時鐘。」
王玫驟然抬頭,「神父用外頭的鐘。」
「那意思是,他根本不能肯定他睡了半個小時抑或一小時,柏少彬可以把鍾撥快撥慢。」
「從這裡去周宅,來回需時多久?速叫人打探上星期三深夜交通情況。」
「我們先回派出所再說。」
同事見了她們立刻迎上來報告:「柏氏夫婦對兒子在外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他並非孝子,不大回家,鄰居說他很聰明能幹,但一味往上爬,不大有人情味,他不與老鄰居招呼,也不正眼看他們,十分驕傲。」
王玫說:「與我們看到的柏少彬大不一樣。」
「他在大學裡本有個女朋友,那女孩家境不錯,父親是中學校長,可是,他認識周子瑜之後,立即疏遠她,那女孩失意整年,學業退步。」
「請她來說幾句話。」
又有同事來報告:「運輸局說,上星期三由暢之路經鴻都道去紅棉路交通暢順,來往只需一小時,最多一小時零十分。」
方督察抬起頭,「他得用一部車。」
王玫立刻去查,不到一刻鐘來說:「柏少彬有一輛機車,車牌MB70784。」
「機車不能運夾萬,派人到附近草叢找那隻小型夾萬,我相信它被人棄置附近。」
「馬上叫夥計去搜尋。」
這時,柏少彬的前女友余錦雲到了。
方督察親自招呼她。
余小姐白皙皮膚,文靜秀麗,說到柏少彬三字,仍覺悵惘。
「余小姐,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聰敏、機伶、上進、勤學。」
「沒有缺點?」
「他恨惡自己出身,只有在博人同情時才提及父母清貧,太努力往上爬了,有時叫人害怕。」
「不擇手段?」
「我會那樣說,不過,他仍下我去追周子瑜,我當然不會有好話。」
「他愛周子瑜?」
「他愛周子瑜的家勢,他曾經對我說:『周子瑜甚麼都有!』自那日起,他哄著周子瑜,千依百順。」
「到最後,周子瑜還是決定離開他?」
余小姐很公道,「往後的事我不知道,我們不再見面。」
「他們在一起多久?」
「他與我分手有一年多。」
「謝謝你,余小姐。」
她一走,就有警員匯報,「夾萬找到了。」
方督察點點頭。
王玫豎起大拇指,「神探。」
好話誰不愛聽,方督察笑起來。
同事回來報告,指著現場拍攝照片說:「就在這條人跡不到的小徑下,離周宅五十公尺左右,埋在坑裡。」
「泥土附近可有機車輪胎印?」
「方督察料事如神,幸虧這幾天沒下雨,鑒證科已經查到輪胎與柏少彬機車屬同一類型。」
王玫說:「去申請搜查令。」
周氏夫婦聽說警方找到新線索,立刻趕回來,這時,他們對方珍珠督察已另眼相看。
警員在柏少彬的宿舍房間找到一本屬於周子瑜的日記。
「我決定與少彬分手。」
「他老是提結婚結婚結婚,我才十九歲,太早了一點吧,爸媽說得對,我還是去升學好,我拒絕了他。」
「少彬突然變得粗暴,他天天到學校門口等我,不肯分手。」
「我有點害怕,不敢告訴父母,他說,他不會放過我。」
王玫放下日記。
「這也是證據。」
方督察卻說:「我們要破他的人證。」
王玫說:「再與彼得神父談一次。」
方督察招呼過後,輕輕問神父:「你有打盹習慣?」
彼得神父說:「我也覺得奇怪,那晚忽然眼睏。」
方督察微笑,「你說你做咖啡給柏少彬喝,你可有喝咖啡?」
「有,即飲咖啡粉由少彬帶來送我。」
「喝了之後,你去房間睡了一覺。」
「我正看電視新聞,沒到一會,就困著了,醒來後時,新聞已播完,我熄掉電視,走到前邊去,看到少彬還在工作。」
「神父,你沒有手錶,也沒有鬧鐘。」
神父笑了,「無慾,就無求。」
回到警署,方督察說:「很明顯,咖啡中被人下了一點安眠藥,彼得神父這一覺,起碼睡了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