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流浪街頭是注定了。
垂頭喪氣的轉頭,卻差點一頭撞上牆。
「唔,對不起,我不小心……」那牆是有溫度的人肉,她連忙道歉,因為緊張口舌更不輪轉,差點把頭點地。
「妳又隨便鞠躬道歉了?」靜謐的夜晚,出現的聲音有著包容和那麼一絲無可奈何。
「對不……」她又要說,趕緊用手掩住嘴。
「這麼晚了,還不進去?」黑歙暗自搖頭,想改掉她動不動就先低頭的習慣,她性子這麼溫馴,去到哪都會被人吃定的。
即使不能硬著來,不過,是非改不可。
「你怎麼在這裡?」他……聽見她的吶喊嗎?或者只是湊巧?他們在公司分手,她自己搭車回來的。
「妳忘記我就住在隔壁。」這裡的人多是開車呼嘯而過,糟蹋這附近一片優美景色,像她用兩腳走路的人少之又少,他從自家窗戶看得一清二楚。
剛開始,他並沒有出來管閒事的意思。
他自在的洗澡、看晚報卻發現她還在家門口。
接著,他就這樣走出來,更甚的,在她剛剛回眸的瞬間,他看見她娃娃臉上茫然、惆悵的模樣。
於是,他又管了她的事。
「那是你的房子?」
「我只是借住。」
「我們也搬來沒多久。」
「妳忘了帶鑰匙?怎麼沒人來開門?」
「也不是第一次,沒事的。」幽幽望著綠林深處的豪宅,她對這裡一點歸屬感都沒有,呵呵,現在連家門都進不去了,去他的歸屬感呢。
「妳是說……」
「閉門羹啊,我兩位姊姊很愛玩把我關在外面的遊戲,我小一點的時候還差點被外面的流浪狗咬傷,有一次,還被公園的流浪漢帶走,幸好鄰居看到報警才把我帶回來。」
「妳是說她們常常這樣欺負妳?」黑歙下巴抽緊,聲音如緊繃的弦。
她故作愉快。「不要緊的。」
「都是一家人,她們竟敢這麼待妳?!」步小珪看不見的無影刀劍飛來飛去,他的臉色更見恐怖。
「其實……並不算是一家人,我只是拖油瓶,我們家很複雜的,一時說也說不清。」
「反正下了班,我閒著沒事,妳就說吧!」他稀少的耐心果然被改造了,主動告訴人家他很閒。其實家家有本經,只是多與少而已。
「其實爸爸肯讓我入了步家的戶籍,單是這點恩惠,我就應該永遠記得感恩。」
當年顏小荻--也就是她媽媽,就像每個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一樣,因為貧困的家庭,不富裕的經濟,滿腦子玫瑰色幻想,對任何能夠拯救她於水深火熱的人都來者不拒。
十八歲那年看見率眾到附近討債的步柏邑,她看見被討債的人卑躬屈膝,看見步柏邑威風凜凜的大哥模樣,一見鍾情。
她主動追求,對於他已經有兩個老婆的事實視而不見。
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顏小荻的爛漫天真、姣好容貌,年輕的肉體……對於自動送上嘴的肉有哪個男人會推拒的?
於是乎,乾柴烈火燒光的結果就是有了她。
步柏邑聽見顏小荻懷孕當時很是高興,他已經有兩個女兒,當前,最需要的是有個男孩可以繼承家業,然後發揚光大,討債集團是可以長久永續經營的行業,只要人類的貪婪之心存在,討債的他們就不怕沒飯吃。
可是,很不幸的,顏小荻的肚皮不平氣,懷的是女孩。
步柏邑的熱情消退得快,就像颱風過後留下滿目瘡痍,可要收拾善後的人卻是以為將來有良人可以倚靠的顏小荻。
她沒有料到男人說翻臉就翻臉。
她的不名譽生活讓她自絕回家的路,步柏邑的無情更叫沒有一技之長的她感覺前途茫茫。
金屋藏嬌夢碎,懷孕將近要九個月的她選擇了燒炭自殺。
鄰居聞到味道叫了消防隊來破門而入,這才趕緊把她送到醫院去。
大人沒保住,留下了胎兒的她。
顏小荻的自殺沒能挽回步柏邑的心,他還暗自鬆了口氣。但是,把自己的親骨肉扔在醫院卻也不是闖蕩黑社會的他幹得出來的事。
壞人常常是對無關自己要緊的事情壞,真要說……也存在這麼一點說不上來的感情。可是也這樣造就了步小珪比菲傭還要悲慘的幾十年人生。
「所以妳就任他們欺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是迂腐還是蠢笨?長輩們的糊塗帳不需要她來頂!
步小珪是善良的,她純真知足,然而惡人卻把她難得的優點當作欺凌的手段,隨意糟蹋她。
現在的人是怎麼了,非要把你踩在腳下用眼睛睥睨你,才能得到溫柔的善待,才會屈服畏懼嗎?
「你知道我反應慢……不管什麼難聽的話,我就算想反擊,大概也不會有人有耐心聽吧。」呵呵,她也想過會不會是因為母親的燒炭導致她現在的遲緩,事情過了好多年,她終歸也只是想想,卻沒有勇氣去查證。
笨就笨了吧!就算知道真相,媽媽也過世了,要怨天尤人又有何用,不如用力的活著才是。
好難看的苦笑。黑歙氣得用力拉扯她粉嫩嫩的臉頰。
「啊啊啊……」痛痛……痛痛。
「這兩天我聽夠了妳不要緊、沒事、我很好……這些自欺欺人的話!」
她茫然的捂著被捏的地方。
她又要聽不懂他說的話了,
「其實妳要緊、妳有事、妳並不好,為什麼要強忍呢,把妳真實的感情說出來,沒有人會嘲笑妳的,誰敢說風涼話我第一個揍他!」見她不受教他又把獅子吼祭了出來。
吼完……一片靜寂。
她怔然,良久娃娃臉露出一種痛苦又激動的表情,「謝謝你關心我……我好高興,好久都沒有人關心過我了。」
黑歙怔住,獅子吼頓時破功。
只是人之常情的為她抱不平,她竟然激動成這樣,可見平常的她多麼缺乏關愛,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她眼眶中滾來滾去的是眼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