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忘了一件你不想忘的事,忘了那個你拚命想記住的事,血咒要付出的代價,就是無盡的懊悔……」那聲音又道。
「懊悔?我不後悔啊!血咒懲罰了那三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我從不後悔……」她抗辯著。
「你不後悔嗎?你之所以不後悔,是因為那件最重要的事,你已經忘了……」那聲音帶著一些悲憫的語調。
忘了?
她忘了什麼嗎?
她努力想搜尋遺忘了的記憶,卻又猛地驚醒,既然忘了,又怎麼想得起來?
再也想不起來了……
怔愕中,一道閃電劃破幽冥,火光隨著狂風吹捲,竄向她的臉龐,一股灼熱從四面八方襲來,將她團團圍住,她聞到一股焦味,低頭一看,她的衣服竟然著了火,而且迅速燃燒起來,火舌捲上她的左手,痛得她渾身顫抖,高溫的熱度令她窒息,她恐慌得想張口呼救,可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濃煙鎖住她的鼻、她的眼、她的喉嚨……
救我……
誰來救救我……
菩薩!佛祖!救我……
她在心裡無助地吶喊著。
忽然,一個驍勇的身影在一片昏沉沸騰之中出現,他衝向她,什麼話都沒說便一把將她抱起,以飛快的速度奔出火海……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得出自己被放下,熱度漸漸消失,清涼的風迎面拂來,她貪婪地猛吸著清新的空氣,但一用力吸氣卻引發胸腔收縮,立刻狂咳起來。
「小姑娘,放輕鬆,別太急著吸氣。」一個年輕的聲音安撫道。
小姑娘?這人為什麼叫她小姑娘?
她迷糊地想著,有些納悶,又有點好奇,稍微喘口氣,睜開眼,想看清楚救她的人是誰,可是酸澀的眼睛被淚水和煙塵蒙蔽,她只能在迷茫中勉強看出一團黑影。
強健的寬肩,有力的臂膀,灼人的氣息……
他……是誰?
在一片黑茫之中,他的身形魁梧挺拔,映著火光,光潔的頭頂輪廓閃著金色的剪影,有那麼一瞬,她以為他是從天而降來解救她的金剛力士……
「別動,你的手灼傷了,先在這裡歇著,我還得去救裡頭的人。」那團黑影說苦以指尖輕輕拂了拂她的臉頰,並將她凌亂的鬢髮拂到耳後。
那溫柔的動作莫名地撥動了她的心弦……
「別……別走……」她好怕一個人被留下,只是,她的聲音虛緲無力,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但那黑影似乎聽見了她的挽留,回身看她一眼,柔聲道:「別擔心,我馬上就回來。」
說罷,他如一道影子竄進火焰之中。
她想開口喊他,卻呆愕地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法號!
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混亂的思緒很快地被左手的燒傷處奪走了注意力,疼痛如萬根針同時扎向她的左臂,痛得她幾乎昏慣。
好痛……好燙……
她在心中痛喊著,手已不斷抽搐發顫,彷彿整個靈魂也要被那股難以言喻的灼燙燒成灰燼……
「知默!安知默!」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呼喚著她,那聲音聽來好熟悉。
安知默……是她的名字嗎?她不是叫白靜雪嗎?
誰?是誰在叫她?
努力將沉重的眼皮撐起一道縫隙,一團模糊的身影就在她面前,她顫抖地舉起右手,想抓住那彷彿會突然消失的影子,好怕自己又要被單獨留下。
一隻大掌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那結實有力的力道,立刻撫平了她惶亂的不安。
是他嗎?
他回來了嗎?
「火……」她拚命將聲音從喉嚨擠出。
「別擔心,火早就滅了,你沒事了。」那熟悉的聲音又道。
「不……火好大,我的手著……著火了……好痛……好痛……」她反扣住那人的手,焦急痛苦地道。
「你的手?你的手沒怎樣啊!」那人奇道。
「痛……好痛……救我……」她依然覺得炙人的疼痛從左臂貫穿全身,隨即又陷入似夢如魅的幻境。
「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同事?」那人納悶不解地轉頭看著醫生。
「也許是心理因素。」醫生道。
「也許?我要確定的答案。」那熟悉的聲音微揚,隱含怒氣。
「呃……先生,病人的情況經常會有很多種可能……」
「夠了,我不想看到她這種模樣,盡快將她弄醒。」那人霸氣地站起,怒聲喝道。
「先生,請……請你冷靜點……」
陡地,一道光線射向她的臉,她被那強烈的光亮刺激得緊閉雙眼,然後,那片困擾著她的混沌不明驟然消失,她霍地又睜開眼,所有的事物還原成清晰的面貌,手臂上的灼燙感也不翼而飛。
沒有火,沒有疼痛,也不見那個救她的金剛……
她眨眨眼,發現刺眼的光線正是從窗簾空隙射入的陽光,就在窗戶旁,兩個男人揪扯在一起,其中一人身穿醫生白袍,領口正被另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拎緊,滿臉驚恐。
「咦?她醒了!她醒了!」醫生瞥見她睜開眼睛,鬆了一口氣地大喊。
那人轉身看她,立刻放開醫生,大步走近床沿。
「安知默,怎麼樣?你還好吧?」他滿臉關心,焦急地問。
她怔怔地凝視著這個男人,剛毅的五官鑲在一張強悍的臉上,如刀的濃眉、如劍的厲眼、挺直的鼻、沉斂的嘴角,搭上那短得像刺蝟的短髮及鬢角,渾身充滿了逼人的氣勢。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樣子,以及似曾相識的靈魂……
他是——
「何讓。」她喊出他的名字。
何讓眼中的焦慮頓時消失,很快地換上了嘲弄的神情。「看來,你是真的清醒了。」
「我……怎麼了?」她不解地舉起雙手,除了左手肘有輕微的灼傷之外,並無重大的傷口,可是,為什麼剛剛她會覺得那麼痛?
「你在婚禮上被火苗捲上,被煙嗆昏了過去,還好除了頭髮和衣服有些焦黑,沒什麼大礙。」何讓簡扼地解釋。
一旁杵著的醫生見他們聊了起來,趕緊乘機開溜,不吭一聲地逃出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