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驚跳一下!的確是。今年二月開始,她專訪了全球著名的月老廟,連這次到羅馬也不忘就近採訪雅典的情人教堂。她臉頰發燙起來。好煩啊,覺得他不給人面子,可她又不會反擊。
「都已經是年底了,還作情人系列報導,不合適喔。」路以麟柔聲說。阿珂的膽子小、臉皮薄,實在不是當記者的料,他也曾經笑看阿珂的不稱職演出,但現在,他是真心為她好。
「我喜歡與眾不同嘛。」她悶悶回說,遲鈍地體會不到他的關心。
路以麟瞥她一眼。阿珂,她總是處處給別人留餘地,對自己的要求很多,但堅持的卻很少。有時候讓人惱她的糊塗,有時候又讓人心疼她的厚道。
阿珂覺得奇怪,他的笑容彷彿帶有一絲絲憐惜的味道耶。當初怎麼會拋棄她呢?
不不,不會的,一定是她眼花了,路以麟如果珍惜她,當初怎麼會拋棄她呢?唉,別自作多情、胡亂想像了吧。
阿珂扭開頭,決定硬下心腸對他冷酷一點。他的溫柔陷阱很容易教人淪陷的,不提防點怎麼行。她年紀不小了,重蹈覆轍迷戀一個曾經棄守她的男人,就太浪費生命了。她要堅定新理想,她的理想情人啊……不要大帥,不能太優,總之啊,平凡的男人給的愛情保固期限高。
「有興趣嗎?」
聽見他柔和的聲音,阿珂忍不住又歎氣了。唉!她的心就像豆腐做的,怎麼可能讓人碰釘子嘛。像葉子說的,她是豬頭三,爛好人一個,被吃得死死的,活該。
陸以麟把手上的紐約金融雜誌給她。
「對財經新聞有興趣嗎?是不是想轉換跑道?」他注意到阿珂剛才直盯著他的雜誌看,他關心她的想法,有機會的話也很樂意幫她。
阿珂悶哼,他如果不是太瞧得起她,就是存心取笑她。
她是數字白癡耶,讓她插手財經資訊,只怕亞洲金融風暴沒完沒了,還會來一場台灣金融冰雹,搞得銀行證券公司全跑到報社來丟石頭呢。
算了,拿來打發時間也好。阿珂想,隨意地翻開雜誌。嘿,真巧耶,一翻就是封面人物的主題報導。
她的英文程度還不錯,這篇英文報導難不倒她,但……她無心閱讀雜誌上的內容了,因為身旁的男人將他的頭湊過來,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他慣用的刮鬍水清香。
路以麟在她耳邊解說:「茅璇,今年年初接任「威原」商銀總經理的職務,在這之前,他在紐約金融圈已經佔有重要的地位了……」
溫熱的氣息直撲上她的臉頰,阿珂神經緊張地屏住呼吸,眼珠看著他,心跳噗通噗通地加速起來……
他幹嘛靠這麼近哪!存心擾亂人家的心是不是?
完蛋啦!他的氣息侵略她的嗅覺,連帶地攻破她的心防,使阿珂無法自主地陷入回憶的漩渦……
兩年前,她就像現在一樣是報社的小記者,路以麟則已經是電視新聞台的大前線。
因為一場記者聯誼會,帥氣迷人的路以麟被一夥人簇擁上台,為的是幫在場的單身美女們製造機會。
路以麟拗不過他們的胡鬧,接過繡球,等不及眾人反應,像投棒球似地投出去——
哪知道睡過頭的阿珂,正好慌慌張張地趕到那兒,打開門,路以麟的繡球正中她的腦袋瓜,當場頭冒金星……
兩個人的緣分就這麼開始了。
和他約會的時候,她抑不住傻傻的笑,很多很多個半夜三更,她守在電視機前,只為了看他採訪的新聞重播畫面。她發揮了想像,早想晚想,連夢裡都想,就想著他對她勾勾小指頭,她好想當他的影子陪他到天涯海角呀。
阿珂是那個時候知道的,喜歡上一個人就像被鬼迷了心竅似,什麼理想,統統擺一邊去啦,她盲自地想跟隨他的腳步。
他告訴阿珂他可能調派紐約一年,阿珂說沒關係,她會乖乖等他回來;他和美麗的女同事相邀出遊,阿珂看見了,不要他的解釋,比他還緊張地要他相信她不在意。傻呼呼地跟著他的感覺走了半年,哪知道,結果還是——
「對不起,我們還是當朋友比較合適。」他這樣說,一句陳腔濫調的分手台詞。
最後一次,阿珂仍只是安靜地接受他的選擇,不問為什麼。也或許,她早就預感到了這樣的結果。路以麟不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人,但喜歡他,是最最美好的一次;從來就抓不住男人的她,有過這次的美好經驗,也算幸運了。
「提供」則內線消息給你。」路以麟把手放在雜誌上,他發現阿珂的心的在焉,故意要喚她回神。
阿珂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歲月該是催人老的,為什麼他這張陽光般的臉龐還是燦爛依舊呢?
他挪開手,用下頷指指雜誌上的男人,很快地說:「亞洲最有身價的金融界紅星,明天下午,他會率領旗下的上百名主管在『法蘭克福』舉辦運動會,拒絕記者採訪,只有我們電視台跟他的金融機構有合作,可派兩名記者到場。你到時候跟入口的管理員說我的名字,進去以後……」
「抱歉打擾了。先生,這是您的飲料。」空服員來到他們座位旁,輕聲打斷他。
「那有什麼報導價值呢?」阿珂問。她瞭解路以麟的意思,當記者互通消息的時候,他總是這一副嚴肅的表情。而她的問題是替她的上司問的。人家公司舉辦活動干她什麼事啊,只怕採訪回去又要挨罵了。
他接過空服員拿來的杯子給她,「凡是名人都有值得挖掘的新聞。你不是負責人物專欄嗎?」
「可是……」她的報導總在藝術人文、流行生活等範疇,哪有藝文組記者跑去採訪財經人士的。
「你來就是了,我會替你想辦法,嗯?」他看出她的顧慮。
望著他,阿珂心頭湧上複雜的波動。他還記得她怕冷,冬天總要裡著厚厚的衣服、捧著透熱的杯子才能溫暖嗎?杯子湊到嘴邊,她瞪著杯裡的白色液體想:也許,幸福就像牛奶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