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生病呢。」柳含蕊搖搖頭,心裡很高興他把她的衣服送給了人。
隨後,客棧老闆娘來為她梳了個美麗的髮髻,令她的病容一掃而光。
可是,當看到自己將要乘坐的馬車沒有漂亮彩頂和踏腳板時,她噘起了小嘴。
「幹嘛不高興?」緊隨身側的石天雷敏感地察覺到她的不悅,關心地問。
「瑞芳跟小梅坐的馬車好漂亮。」柳含蕊也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可是還是忍不住發牢騷。
石天雷卻樂了。「哈,我的蕊兒終於會吃醋了。」
「哇!誰吃醋啦?只是覺得你厚此薄彼。」見到他得意的笑容,她的委屈更深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石天雷馬上摟住她,正色道:「這妳可又誤會我了。這輛馬車之所以如此普通,就是為了不引人注意,我們往北去的一路上很不安全,我只留下了一名侍衛。我不能讓妳冒任何風險。」
聽了他的解釋,柳含蕊明白了,並為自己的刁蠻感到難為情,粉臉羞紅地低聲道:「謝謝你為我考慮那麼多。」
石天雷捧起她的臉,柔聲道:「記住,我是妳的男人,保護妳是我的責任,以後不要再對我說謝謝,嗯?」
柳含蕊心裡湧起一道暖流,只是點點頭。
「姑娘,哦,不,是夫人,您還記得我嗎?」一個虎背熊腰,身背雙刀的高大男人牽著馬走來對她微笑。
看到她茫然的目光時,男人的笑容擴大了。「想想看,七年前那個『蠻牛』?」
「是你!那個抓得我胳膊痛了三天的蠻牛?」柳含蕊想起來了,又皺起眉頭說:「可是我記得你沒有那麼多鬍子……」
「行了,七年前栓子還沒蓄須,當然沒有鬍子。」石天雷打斷他們的敘舊,很不高興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得那麼開懷。
於是,他不由分說地抱起她,放到車內,並替她放下厚重的簾子。
「惡龍!」柳含蕊對他霸道的舉動很不滿,但在看到車內的陳設後,她的不滿便消失無蹤,快樂得如同孩子般。
她摸摸這兒,拍拍那兒。「哇,真棒!這下不管路多遠,屁股都不會痛,腰腿也不會酸了。」
騎馬跟隨在車旁的石天雷聽到她欣喜的話語心裡很高興。為了讓她旅途舒適,他特意將車內座椅鋪上厚厚的褥子,並加固了四周的帷帳,讓風沙難以侵入。
沒想到他的小新娘是如此容易滿足,而取悅她令他深感快樂。想起她與小梅從小馬車內爬出來的狼狽樣,石天雷不禁失笑。
這時,柳含蕊剛巧掀起車窗布簾探出頭來,看到他的笑容,不由呆住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不帶邪氣,不含譏諷。那明朗和煦的笑容使他顯得如此年輕,而本來就很英俊的臉龐更加英氣逼人。
察覺到她的安靜,石天雷轉頭往車廂看來,見她呆呆發愣,他咧嘴一笑:「怎麼,看傻啦?」
「唉!」想到這個英俊男人並不真的屬於她,柳含蕊歎口氣,想要回到轎子裡。
「好好的,歎什麼氣?」石天雷不放過她,握住她搭在窗子上的手。
柳含蕊看著他又戴上面具的俊容,明白自己是無力改變他的,不由得有一絲悲哀,於是淡然道:「沒事,只是想謝謝你為我安排了這麼舒適的馬車。」
石天雷沒說話,探頭在她唇上飛快地吻了一下,柳含蕊霎時霞飛雙頰。「別,這裡是大街!」
「這是懲罰。我告訴過妳不要謝我的,以後妳再這樣,我還要罰。」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手心,令她身軀掠過一陣戰慄。
石天雷瞭然地笑了,輕聲說:「告訴我實話,妳為什麼歎氣?」
她舉起手撫平他眉心的皺紋說:「你應該多笑。哦,不,不是這種冷冰冰的假笑,而是剛才那種溫暖的笑。你知道嗎,那使你顯得很迷人。」
「妳胡說什麼?」原本柳含蕊溫柔的觸摸令他倍感興奮,可她直言不諱的話直刺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令他有一絲慍怒,不由提高了聲調。
「是真的,你難道不認為戴著面具生活很悲哀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掩蓋你的真性情,但我真的很想看到你剛才那樣的笑容……」
柳含蕊真心真意的想要撤除他的偽裝,但卻沒想到那偽裝是他自我防衛的武器,是他賴以生存的屏障,是不可輕易觸碰的!
「一派胡言!我看妳還在發熱說昏話,進去躺著睡覺!」石天雷臉色難看地再次打斷她的話,把她塞進馬車裡,見她倔強地又探了出來,便趕在她開口前粗聲喝斥:「躺下!睡覺!」
柳含蕊被他突發的怒氣嚇了一跳,趕緊縮回去,聽到他在外面怒氣騰騰地命令車伕和侍衛:「保成,別磨蹭,月出前我們必須趕到老爺嶺。栓子,警覺點!那一帶可是常有馬賊出沒。」
惡龍!凶神惡煞!莫名其妙!柳含蕊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她忿忿不平地罵著。
保成吆喝了一聲,車身一震,馬蹄聲揚,濟寧城很快被拋在後面。
以後幾天,他們一直在趕路,石天雷沒有多跟她講話。而由於病體初癒,夜晚住客棧時,她總是早早就睡了,也不知他是否有回房睡,有時朦矓中感覺到自己彷彿是睡在他懷裡,可早上又總是獨自在床上醒來,於是覺得那好像是夢境。
從南往北行,季節悄然邁入秋天,大地的綠色隨著他們的行程而日漸被淺綠色草原所代替,接著是黃沙茫茫,大風陣陣的乾燥天氣,風景變得粗獷豪放而充滿野性。柳含蕊被這富有變化的景色所吸引,早已忘記了與石天雷之間的齟齬。
一出榆關,氣溫驟降,人煙日漸稀少。進入盤山郡後更是滿目荒涼,柳含蕊卻感到了一種堅韌和持久的生命力。
燕北自古以來就是苦寒寂寞之地,唐自天寶「安史之亂」後戰事不斷,朝廷對地方失去節制,各地節度使憑借軍力各據一方。相對於較穩定的南方,北方兵禍頻繁,加上塞外胡人侵擾,盜賊猖獗,社會非常不安定。但憑借石家不凡的武功和射鷹堡百餘年建立的雄厚實力與聲望,黑白兩道都對其敬畏幾分,於是他們一路行來倒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