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冬居」益發寒冷,就連這年早來的春,也無法帶來任何暖意。
那夜之後,秦練堂僅存的溫度全都冰凍下來,寡言的令人心驚,原本就淡漠、無表情的臉,像凝結了萬年不融的冰,誰也不敢去探究原因。
「爸爸,畢業以後我決定去美國唸書。」在用餐時間,秦練堂忽然打破沉默,淡淡的宣佈著。
口吻漠然的像只是要出門買東西,一桌人同時停筷,不解的望向他,桑芙然微微震動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鎮定垂下臉。
秦天鴻率先從中回神,看著兒子倔強的表情半晌,並沒有多考慮。
「好,出去唸書也好。」
秦天鴻雖然不過問兒女的私事,但他還不至於看不出芙然和兒子之間的異樣。
況且,他早些年就曾認真考慮過送兒子出國,秦練堂在美國出生,所以擁有美國公民身份,又沒兵役問題,只不過提了幾次都沒得到熱絡的反應,也就作罷。
「等你申請了學校,看什麼時候要過去就過去吧!」
「秦伯伯!」靳可湲從剛才一聽見秦練堂要出國,心裡激動又緊張,眼見秦伯伯竟然沒反對,這下更讓她驚慌了。「練堂哥一個人過去唸書,太寂寞了!又不安全!」
「出國唸書不是壞事,訓練獨立性也好,如果你們誰想去,也可以去。」秦天鴻這句話,是刻意說給低頭不語的桑芙然聽的。
但,桑芙然只是靜靜低頭喝湯,依舊不發一語。
「那我也要去!」靳可湲倒是搶著回答。「我可以過去陪練堂哥!」
「可湲!」靳閔不悅地警告自己的女兒。
明眼人可不只秦天鴻一人啊!他豈會看不出,從芙然踏進山莊的那天開始,他女兒就完全沒希望了。
「爸!」靳可湲撒嬌地斜睨父親一眼。
「閔弟,沒關係……」秦天鴻笑了笑。
「想去就一起去吧。」秦練堂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父親,長睫下的黑眸瞥過從頭到尾低頭不作聲的身影,閃過一絲冷凜的絕望。「我吃飽了。」
他放下碗筷,靜靜地離開了。
※※※
兩個月後
他,明天就要離開了。
好像昨日才聽見他宣佈出國的消息,那痛苦震驚的情緒仍舊清晰分明,刻在心上。
明明知道是自己親手將他趕走,而不是他遺棄她的,但那肝腸寸斷的痛苦卻絲毫不減,究竟她是做對了,還是做錯?
她知道自己愚蠢的堅持太自私,她也恨、也後悔,但死亡的陰影和被離棄的傷痛,像鬼魂般糾纏著她,從未鬆懈,她想逃,卻逃不開啊!
她也想,也想好好的愛。
躲在黑暗的衣櫥裡,狹小的空間帶給她安全感,卻無法撫平她的悲傷,她停不住淚水,只能任它恣意氾濫。
淚眼朦朧間,衣櫥的門倏然被打開,一股淡淡的酒氣衝入鼻腔,她抬起頭,那抹熟悉而令她心痛的身影佔據了視線,過分明亮傷痛的黑眸,此刻怒視著她。
「出來!」秦練堂啞聲的嘶吼,平日冷靜的面具褪去,只剩陰鬱痛苦。
桑芙然努力拭去淚,想看清他脆弱又憤怒的表情,卻被他狠狠的一把拉出了衣櫥,跌跌撞撞地被拋向床上。
還來不及回神,他修長有力的身軀已經霸道的覆了上來,扣住她掙扎的雙手,帶著酒氣的嘴重重吻住她,火熱堅硬的身子不住的摩擦她的柔軟。
濃重殘暴的長吻,直到她快窒息才猛然放開。
秦練堂瞇著黑眸,定定看著她,炯亮的眼神比平日深幽。
「你答應過我三件事,今天,我來要第二件事。」他的聲音深沉得令人心驚。
桑芙然仍喘息不穩,心跳驚懼不定,看著被情慾所朦朧的黑眸,隱隱知悉了他的要求。
「把你給我。」他的答案證實了她的猜測,濃濁的氣息拂過她的頸項,不容她答覆,冷硬的嘴沿著柔美的線條,飢渴啄吻著,倨傲宣佈──
「我、要、你。」
※※※
晨曦的光亮透過窗,歪斜映入清爽整潔的臥室裡。
空氣裡,飄散著濃烈的情慾氣息,床褥上,沉睡的女孩臉上疲倦而帶著淡淡淚痕,烏黑長髮散在枕上,緊裹著棉被,裸露、雪白的頸肩佈滿斑斑紅痕,頸窩處,還有一圈怵目驚心的血紅牙印。
床邊,有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正是昨晚以絕望之姿熾烈焚燒慾望的少年。
此刻,他衣著整齊,該是離去的時候,卻依依不捨,靠在床畔,充滿傲氣的黑眸看著床上的人兒,流露出混雜難解的情緒。
伸手撫過累壞了的睡容,停留在纖細的頸上,收攏手心,彷彿就可以輕易扼死讓他痛苦的人,但他的手勁卻連一丁點力量也捨不得用。
愛她卻得不到她;恨她卻忘不了她;想一走了之,卻做不到瀟灑絕情。
昨夜一次次劇烈的需索,在她細嫩的肌膚上留下青紅的痕跡,過些日子就會消失。
可是他呢?要花多久時間才能讓她從自己的心上消失?
俯下身,粗魯地吻住她紅腫嫣然的唇辦,啃噬吸吮,霸氣的力道弄醒了疲累而半昏迷的她。
「再見。」他說。
再見?痛楚襲過緊揪的心,床上的少女猛然驚醒,房裡卻已然空蕩,只除了桌上的一封信。
來不及拆閱,她忍受著身下的疼痛,驚慌地套上衣物,在「冬居」的房間來回穿梭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抹倨傲挺拔的身影。
他走了。
頹然落坐在門廊地板上,她怔怔看著熟悉的景物,卻只感受到隨即將她洶湧淹沒的寂寞和哀傷。
想起那封信,她連忙從口袋裡拿出,迫切而顫抖的拆閱,素白的信紙,只落得幾個字:
桑芙然:第三件事情,除了我,不要再讓任何男人碰你。
秦練堂
第八章
六年後
午後,外頭陽光正熾,幸福咖啡館裡,播放著抒情溫暖的英文老歌,用餐時間過後,客人少了些,一隻巨大、長相兇惡的哈士奇犬,無聊的在店裡繞來繞去,幾個女性常客偶爾逗弄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