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撕了它!」
「你這可惡的老頭!」胸口遭重擊的額琭,怒從心上起,狂暴地抓了椅子從染同青腦後猛力擊下去。
染同青癱軟在地,腦後緩緩流出濃稠的鮮血。
「爹--」雲龍撕心裂肺地狂喊出聲。
「師傅!」傷痕纍纍的師兄弟們駭然地跪倒在染同青身旁。
「別理他們,快把那封信搶回來!」額琭瘋了似的大吼,伸長了手就要去抓雲龍。
雲龍哭著轉身逃跑,但這只是一條小船,逃到了船尾便無處可逃了,她轉身看著面目猙獰的額琭,充滿淚水的大眼中有著不顧死活的瘋狂。
「你再過來,我就立刻跳下去!」她嘶喊到幾乎破嗓。
額琭果然停下來,錯愕驚疑地瞪著她。
雲龍飛快地攀爬上船身,抱著欄杆站定。
「大師兄!不要!快下來!」
她聽見小毛和師弟們驚慌的叫喊,眼中不斷淌下豆大的淚珠,她把信小心翼翼地貼胸藏好,淒然一笑。
「額琭,我會讓你永遠拿不到這封信,也永遠抓不到我,這場戲你該看完了。」她哭得如癡如醉,笑得如癡如醉。
微風拂動著她的髮絲和衣衫,她縱身一躍,單薄輕靈的身子隨風飄落水中。
「啊--」
額琭憤恨地咆哮,彷彿猛獸似的狂吼。
雲禾班眾師兄弟們頹然跪倒,震驚得無法接受事實。
師傅不是說要衣錦還鄉的嗎?
為什麼船開了,卻回不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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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了怡親王的喪禮,韞麒的俊容憔悴清瘦了不少。
那日,當他人正在前門大街尋找那封遺失的信時,家僕找到他通報了阿瑪病危的消息,情況緊急,他立刻趕往皇宮通知皇兄這個噩耗,因此連回東便門的時間都沒有,也沒有機會可以告訴雲龍這件事。
雖然他曾派海蘭察前去打探雲龍的消息,但是得到的總是船行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回答,難以掌握雲龍確切的行蹤。
在為阿瑪守孝的七七四十九天之中,他無法遠離京城,也不能明目張膽到處尋找雲龍,他只能等,等除了孝之後再作打算。
然而接下來不多久,皇兄那邊又出了件大事,把年僅三歲的小阿哥托給了他們這四大貝勒,給了他們鐵帽子親王的爵位,讓他們輔佐小阿哥當皇帝。
一夜之間,他多了毅親王的頭銜,在處理朝政之外,還要兼顧教養小皇帝,偏偏他和皇兄的容貌神似,小皇帝總以為他就是他的皇阿瑪,黏著他的時間比黏著韞驍、百鳳和百猊都還要多,每天他天未亮就進宮,宮裡下鑰以後才回府,忙得連撥空睡覺都嫌奢侈,更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想雲龍。
他真心這麼認為,最多等三年,他和雲龍就能相會了。
這夜回府,看見海蘭察在他的院落等他,不等他請安,就急著問道:「如何?這趟到蘇州打探到雲龍的消息了嗎?」
剛從蘇州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海蘭察,神色凝重地望著他。
「到底怎麼樣?」他不耐地揚高了眉。
「打探到了。」
「她現在人在哪裡?」他萬分驚喜,查探了這麼久,總算找到她的芳蹤了。
「主子先冷靜,奴才才敢說。」海蘭察不安地跪了下來。
「她嫁人了?」他咬牙低語。
「不、不是……」
「那是怎樣?」他的耐性到了極限。
「主子……她、她死了……」海蘭察的額際滑下一道冷汗。
韞麒整個人僵凝住,動彈不得。
「你說什麼?」他不相信,再問一次。
「主子,您聽見了……」海蘭察重重叩了一個頭,聲音微微顫抖。「奴才這回下蘇州找到了雲禾班裡唱花臉的小毛,他……主子也是認識的,就是他親口告訴奴才,說額琭貝勒逼出了雲龍女扮男裝的身份,雲龍姑娘為了不讓王子寫給她的那封信讓額琭貝勒拿來威嚇您,於是就帶著那封信跳河死了。」
韞麒睜大了雙眼,極目不見盡頭,彷彿有千萬支鋼釘無情的刺進胸口血肉裡,痛得他有力難拔。
「王爺……」海蘭察頭一回在韞麒臉上看見如此悲慟的神情。
「你走吧,我累了。」他木然地舉步進房,反手關上房門。
所有的自制力已耗竭到了極限,他很想躺下來好好休息,他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才剛經歷過喪父之痛,現在又再度經歷失去所愛的人的痛苦,明明精神與肉體都疲憊到極限,卻因這劇烈的震撼、絕望和傷痛無法成寐。
雲龍,為什麼要離我那麼遠?遠到今生都難以再相見。
妳到底在哪裡?要到哪裡才能找到妳?
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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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誰在叫我?」
微弱的、熟悉的呼喚,從迷霧的彼岸飄過來,深情得令人心疼,她的雙手在濃霧中倉皇地伸向前方,急切地想找到聲聲呼喚她的人。
可是霧太濃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眼前除了迷霧重重,什麼也看不清。
「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
她伸著手拚命想揮開濃霧,忽然間,濃霧中伸來一雙手抓住了她,一股強勁的力道迅速將她整個人從迷霧中拉了出來。
「醒醒!沒事了,醒來就會沒事了!」
陌生的聲音在她耳畔柔柔迴盪著,但那不是她要找的聲音,不是啊!
她倏地深深抽口氣,氣息微促地睜開了雙眼。
「醒了醒了,老天保佑,妳可終於醒了!」
那是兩雙充滿關切的眼睛,她虛弱地望著他們,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對夫婦,雖然年近半百,但是穿著打扮極為華貴講究,使他們看起來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他們兩人臉上都有著溫厚的笑容,看著覺得很親切,可是感覺也好陌生,她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認識他們?不過,貴婦人的那雙眼睛讓她覺得很熟悉,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又像是見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