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若是聰明人,一點就明白了。
「如果你願意幫我約霍昌平再到舞坊來見上一面,我可將一萬兩白銀原封不動退還給你。」
她關心的不是銀子的問題,銀子她多的是。
「然後呢?」
苡若輕皺一下眉頭,淚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內打轉,不是因為傷心,而是,一種飄泊無依的淒惶。
「如果能幸運順利救出我的家人,我會帶著他們遠走他鄉;否則的話……你放心,韓大哥該屬於你,誰也奪不走。」
恨就恨在他從來不屬於她。久宮律子惶恐極了,她要怎樣才能捉住韓彥申的心?
唉!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趕走苡若再說。
「我明天就去替你安排,」想了想,於心不忍,又加了句:「霍昌平這個人凶殘成性,你自個兒要當心點。」
苡若感激地點點頭。
夜更深沉了,雨滴仍浙瀝瀝地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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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風寒,蒼苔露冷。苡若提著燈籠,穿過迴廊,踅向牌樓下的小徑,往她的寢室直走。
就在她的房門口,忽地瞟見前面兩棵松樹的中間,橫躺著一個人。怪了,那人怎麼會浮在半空中呢?
苡若提心吊膽地走近細看,天啊!他居然「睡」在一根繩子上頭,怎麼不會掉下來呢?
「你--」苡若抬頭仰視,正好接觸到韓彥申的目光。剎那間,兩人都有難以言喻的異樣感覺。
「你哪兒不好……呃……」他那樣能叫「睡」嗎?「納涼吧!跑這兒來納涼,不嫌太遠也太冷了嗎?」
「我的心都結冰了,哪還怕冷。」韓彥申輕輕使勁,凌空一躍,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苡若面前。「你這個可惡的壞東西,我拚命救你脫險,你又努力往火坑跳,真以為我有那麼神通廣大,可以隨時隨地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好解救你嗎?」
苡若低垂螓首,下頷幾乎貼到胸口,心微微地發疼。
想了很久,終於想出一句叫韓彥申差點吐血的話:
「你的恩情,將來我會報答的。」
韓彥申一怒,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怎麼報答?和霍昌平那種人打交道,你還巴望能全身而退嗎?麻煩你用點大腦想清楚。」
苡若的舊傷口突地隱隱作痛。也許是那雙指節又粗又硬的巨大男人的手,握她太緊,令她自腕間痛到胸口上。
「不然呢?」她難過得直想哭,「憑我的力量又救不出姊姊他們,而你--」她咬咬下唇,淒涼一笑,「這是我個人的事,你犯不著蹚這渾水,等我離開之後,你和久宮小姐還是跟以前一樣,過你們的生活。至於你屢次的救命之恩,目前,我只能說聲謝謝。」
「當我那麼好應付?」他托起她的下巴,逼視著她的雙眸,「看仔細點,我才是你要找的人,忘了周嬤嬤是怎麼跟你說的?當年胡公公會一口氣捉了你趙家上下二十餘口人,其目的就在於奪取天香綺羅,即便是霍昌平再怎麼迷戀你,他也沒有辦法私下放走你的家人,明白了嗎?」
天香綺羅的傳奇效力,她曾聽四大閒人提過,但是,那跟她爹有什麼關係?
「胡公公認為天香綺羅在我爹手上?」
「沒錯。」他道:「正因為如此,他才一直幽禁著你的家人不肯放。所幸他並不知道趙家還有你這個漂亮的小東西,否則,不必等你自投羅網,霍昌平早把你五花大綁,押到無極山莊去了。」
這就奇了,她在知府衙門裡,從來沒見過天香綺羅長什麼樣子,胡公公何以認定那「東西」是在她爹手上呢?
「胡公公一定是聽錯了,我爹根本沒有天香綺羅。我明天就去跟他把話說清楚,叫他把我爹放了。」她很理所當然的認為胡公公會接受她的說法,並且很歉疚把她爹關了那麼久。
韓彥申很懷疑他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你當胡公公是三歲小孩嗎?他要是那麼好說話,會捉了你全家,還放火燒掉知府衙門?」唉!這麼天真的小女子,他居然誘拐了半天都沒成功,實在有損他風流多情的美名。
「這些事情你是從哪兒聽來的?」十年前他才多大?十歲?十一歲?一個小孩怎麼會知道那麼多?而且還都跟她有關。
韓彥申特別喜歡她仰著頭看他的神情,這樣,他可以一覽無遺地望盡她的蛾眉、俏鼻,以及嬌嫩欲滴的雙唇。
「喂!我在問你話呢。」就有這種人,人家正在跟他說正經事,他卻心不在焉的站著發呆。
「喔!」他搔搔後腦勺,努力回想她方才問的那句話。
「你根本不想跟我說話,我走了。」可惡!他的手鬧了半天,居然還抓著她不放。「你打算永遠這麼纏著我嗎?」
「可以嗎?」他的模樣十足十得了便宜還賣乖。
苡若氣炸了,掙扎著走進臥房。回頭要關門時,他竟然也跟了進來,而且已很「順便」的把房門關了起來。
「你……」苡若氣結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她一巴掌早就揮過去了。
「別生氣嘛,當心生氣容易老哦。」
她才十八歲,忙著長大都來不及了,哪怕老?
「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這樣嗎?見一個追一個,從來不嫌累,也不體諒別人的感受?」
「別太抬舉我,我沒你說的那麼好。」他促狹地看著她。「從來只有別人追我,我才懶得去追什麼人,至於你……我承認我是鬼迷心竅,但我可不承認我不體諒你的感受。」
「既然體諒我,你何必--」
「何必如何?」他直勾勾地瞪著她,臉上現出一絲黯然,「你到這兒來,不正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讓我一步步陷入你所設的圈套裡,再要求我去救出你的家人,是不是這樣?」
他是未卜先知還是怎麼著?
苡若怔怔地望著他,「你……」
「不必驚訝成那樣,只要是腦袋經常戴在脖子上的人,都可以猜得出來。試想,武林之中除了我,誰能夠沒事就跑到無極山莊溜躂?你不來求我,能夠去求誰?」他得意揚揚,躊躇滿志地把下巴跟眉毛都抬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