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苡若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五指傷孔血流如注,登時染紅了半邊衣裳。
「苡若!」韓彥申作夢也沒想到,久宮律子會用如此狠毒的手法打傷她,盛怒之下,使出全身力氣斬去久宮律子的雙腕。旋即抱起苡若飛身而起,向東而去。
待舞坊的藝妓們聞聲出來探個究竟時,他兩人已翩然遠去。
****
奔馳了十幾里路,韓彥申感覺懷中苡若的身子逐漸冰冷,伸手探向她的脈搏,但覺跳動得相當微弱,氣息如游絲一般。他驚慌起來,看前面有塊大石頭,忙把苡若放上去,揭開她的衣襟,赫然看見五個指孔深及肩骨,傷口旁邊的肌膚全都呈現紫黑色,顯然中了劇毒。
「怎麼會呢?」他匆忙撕下衣角,為苡若裹住傷口,「久宮律子只是一名舞孃,怎麼會使如此陰毒的功夫?」他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眼見若不趕快醫治,苡若登時便要毒發而亡,便又抱著她縱身往麗水宮的方向奔去。
繞過幾個山坳,麗水宮的樓宇已然在望。
周嬤嬤和四大閒人一看到他,馬上衝出來,七嘴八舌的問個沒完。
「先給我一間乾淨的房間,和一盆滾燙的水。」韓彥申腳步不曾停歇,沒等周嬤嬤引路,已經自己先走進內堂。
「就這一間。」
周嬤嬤指的便是苡若的閨房,雖然苡若受雇到香榭舞坊授舞,但她仍經常返回麗水宮,因此,周嬤嬤還是要僕人將她的房間保持乾乾淨淨。
韓彥申才把苡若放在軟床上一下下,西殘已捧著一大盆熱騰騰的水進來。
眾人一看到苡若胸前的傷口,霎時嚇得目瞪口呆。
「是久宮律子。」韓彥申自靴底抽出一柄短刀,「周嬤嬤,勞煩把油燈拿過來。」
「我來。」北破忙把油燈遞給韓彥申。
他一面用熱水洗去苡若的污血,一面燻熱短刃。劃開她已變為黑色的傷口,然後俯身到她胸前,將傷口中的毒血一口、一口吸出來,吐至地上。
那暗紅色的血液滿是腥臭之氣,教人聞了好想嘔吐,周嬤嬤和四大閒人都忍不住用手摀住鼻子。
然而,韓彥申卻彷彿一點感覺都沒有,仍舊大口、大口的把毒血吸出來,直到轉為殷紅,才倒了一杯清水漱口,但馬上又挨到苡若身旁。
「她不要緊吧?」周嬤嬤焦急地問。
韓彥申頓了頓,黯然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毒。」
「我去請大夫。」南摧轉身就要走,被周嬤嬤一把拉回來。
她是個老江湖,雖然很遺憾,沒把四名「老」徒弟教好,但對江湖的閱歷仍然十分豐富。她一見到苡若連嘴唇都變成黑色,就知道大事不妙,如果韓彥申也束手無策,就算是把全鎮的大夫都請來,還是無濟於事。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她死吧。喂,老弟!」東缺急得快哭了,「你不是很厲害嗎?快想個辦法救救她,你要能救活她,我保證幫你把她追到手。」
「對,我也幫你,我幫你寫情書。」西殘急道。
「我幫你當信差。」南摧績道。
「我幫你讀!」北破也不落人後。
「笨!」三隻手同時拍向北破的後腦勺,「連情書都要你幫忙讀,那韓老弟要幹什麼?」
「別吵了!」周嬤嬤被他們煩死了,「你們到後山去,採一種叫『佛座小紅蓮』的紅色小花回來。」
「采那種小花幹什麼?」
「周嬤嬤高見,」韓彥申高興的說:「我一時情急,倒忘了那種小紅花可以止血去毒。」
「那還等什麼?」
四大閒人提著燈籠,爭先恐後地往後山跑。
此時,殘燭將減,曙光微熹,韓彥申握著苡若越來越冷的小手,憂急交加,思潮如濤。
她不能死,她還沒做他的新娘子呢,怎麼可以死?
多年來,他未曾如此堅毅、溫柔過,莫非是冥冥中的情牽,讓他欲罷不能,無法自拔?是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心中翻騰,滔滔滾滾、洶洶湧湧,使他漂泊的心緒急著靠岸……
周嬤嬤倚在門口,不時引領張望,看看四大閒人回來了沒。
猛一回頭,見韓彥申深情款款地望著苡若,她悲哀但感動地欣然一笑。她相信他會善待苡若,會做一個體貼的丈夫,將來……如果苡若還有將來的話,她相信韓彥申會為她築一個溫暖的小窩,讓她過幸福忘憂的日子。
苡若!你一定要醒過來!
她欷獻一歎,不忍再看下去,轉身走出房門。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四大閒人終於汗流浹背的趕回麗水宮。
「師父,我們只採到這些。」東缺抖開布巾,現出四、五朵嬌嫩欲滴的紅色小花。
「這些就夠了。」周嬤嬤旋即將佛座小紅蓮交給韓彥申,「快將它嚼爛,餵給苡若吃。」
「等等。」西殘覺得這種喂法似乎有欠衛生,「我去拿槌子來搗爛它。」
「時間緊迫,你窮囉嗦個什麼勁?」南摧有十成十的把握,以韓彥申的風流本性和高超手腕,他一定偷偷吻過苡若了。既然都「水乳交融」過了,再「嘗」一次,又有什麼關係。
他兩人爭論的當口,韓彥申已經將小紅花嚼爛,半餵入苡若口中,另一半則敷在傷口上。
過了大約一刻鐘左右,她嚶嚀一聲,幽幽轉醒,「我……還活著嗎?」
大伙興奮極了。韓彥申問:「你現在覺得如何?」
「好累,」苡若睜開眼睛,見五、六張臉全聚精會神的望著她,一低頭,猛地瞥見自己前胸裸露了一大塊,登時紅透雙頰,嗔道:「你們是怎麼搞的,沒聽過非禮勿視嗎?我已經長大了耶!你們……哎喲!」慌忙抓起被褥欲遮住頭臉,卻不小心觸動傷口,失聲叫了出來。
「若兒,你還好吧?」周嬤嬤十二萬分抱歉的說:「對不起啦,我們一時情急,沒考慮那麼多,大家又急著想怎麼救你,哪曉得你……呃……」
「不知不覺也就長大了。」東缺是四大閒人裡頭最年輕的一個,因為拜師最早,所以被尊為大師兄,不過,年紀也老得足夠當苡若的父親。「你也甭不好意思,師父們從小看你長大,咱們情同父女,儘管你的身材稍差了些,師父們也不會笑你。其實認真追究起來,我們也有責任,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