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父不必去安排,明兒個我親自到香榭舞坊見久宮律子。」
「不好吧!」西殘和久宮律子其實沒半點交情,為了讓苡若自告奮勇去面試,只好使出激將法,「人家好歹是個堂堂的坊主,憑你--」
「停!」苡若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識破他的詭計,「再敢貶損我,就叫你先去安排喔!」
「呃……」西殘笑得好尷尬,「你舞藝卓絕,親自前去應徵,保證萬無一失,師父信得過你。」
「信不過也得信。」苡若很平均地把白眼球掃向他們每一個人,然後才略抬著下巴,氣呼呼地走進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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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榭舞坊」在秀水河畔的西岸,建築物的格式散發著濃烈的東洋風味。
苡若今日特地換穿一襲小碎花的錦色衫裙,她在舞坊外頭徘徊良久,思忖著該如何進去和久宮律子說明來意。
忽地,街道上駛近一輛豪華馬車,一名尊貴的女子緩緩掀起簾子,她身穿煙紅色的繡金銀絲大鳳花紋和服,披一襲寶藍色的毛裡大斗篷,雍容華貴地由一名昂藏七尺的男子攙扶著走下馬車。
大門外的小販、行人全都被這名冷艷濃妝的女子所吸引,唯獨苡若怔怔地望著她身旁的男子出神,而那人也錯愕地凝視著她。
好熟的身影,她一定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但一時之間,卻無論如何想也想不起來。
「韓郎。」冷艷女子嬌羞親匿地挽著他,款擺著腰枝細步走進舞坊內,門外還漾著薰衣草的香味。
這名女子便是香榭舞坊的久宮律子,然她身旁的男子呢?難道他會是那個愛偷東西、美其名為盜帥的韓彥申?
苡若沒時間考慮太多,她必須盡快向久宮律子說明來意。
大門口的管事打量她一下,「姑娘貴姓?可是事先和我們坊主約好了?」
「我姓趙,和你們坊主沒有約,但是我要見她,和她談點事情。」
「這恐怕不行。」管事含著笑意,語氣十分堅定,「任何人要見我們坊主,都必須事先送帖子過來,否則--」
「何桂子,」裡邊傳來嬌弱的聲音,「讓她進來。」
「是。」管事一聽吩咐,馬上必恭必敬地將苡若延請入內。
香榭舞坊果然名不虛傳,但見滿院樹影森森,濃緣欲染,夾道繁花簇擁,潔淨得纖塵不染的卵石甬道,被樹影花蔭遮得幾乎不見陽光,石上苔蘚茵茵如毯。
偌大樓坊,全漆著紅瓦粉牆,舞榭閣樓都隱在煙柳紅葉婆娑之中。
苡若一路行來,忍不住讚歎:
扮霞宜笑,幾度春霄?向來青樓拂袖招,繁錦銀泥杏花梢,縱有傾國容貌,怎堪紅顏待老?
踅過長廊的盡頭,便是久宮律子的繡房。
苡若一腳跨進去,立時便怔住了。裡邊或坐、或躺滿滿擠了數十名鶯鶯燕燕,宛似眾星拱月般地圍著那姓韓的男子。
「你就是趙姑娘嗎?」久宮律子笑吟吟地走下軟墊,饒有興味地仔細端詳她,「來學跳舞的?」
「不,我是來教舞的。」
苡若講的是實話,而且她也不認為這句話有什麼好笑。但,為何每個人都在笑她?含蓄點的,還捂著嘴低低淺笑,有些比較不給面子的,笑得可就誇張了。
「憑你也妄想到這兒教舞?」一名梳著高高髮髻、露出半個肩膀的女子,霍地站了起來,臉上全是鄙夷之色。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苡若秀眉輕揚,「出賣色相的地方。」
「放肆!」那女子憤怒地揮起右掌;卻讓久宮律子按了下去。
「到一邊坐下。」
那女子極不情願的轉過頭,猶不忘瞪苡若一眼。不,其實每個人都在瞪她,只除了那姓韓的男子。
「聽你的口氣,似乎頗瞧不起咱們,卻為何還要到這兒來?」
久宮律子不愧是個老江湖,苡若不顧顏面的批評,她絲毫不動怒。
「因為我需要錢。」苡若在來之前便已仔細考慮過,與其拐彎抹角的跟她周旋,不如直截了當,找個最簡單的理由,要省事得多。
「挺坦白的。」久宮律子回眸朝姓韓的男子笑了笑,「不過,咱們這行飯,可不是人人都吃得起,你必須有真本事才成。」
「哼!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苡若自信滿瀟,「你大可隨便指定一首曲子,如果我跳得不合舞坊的水準,甘願留下來做三年僕役,任你差遣。」她的意思是,不管跳得好不好,橫豎她都要留下來。
可惜在座的藝妓舞術也許精湛,腦袋瓜子卻未必靈光,一時之間也沒有人聽出她語帶玄機。
「好,有膽量,阿紫,奏樂。」
久宮律子重新回到位上,倚著那男子斜臥著,邊啃瓜子邊談笑風生。
苡若沒興趣「欣賞」他們調情嬉鬧,立刻隨著樂音娑娑起舞。
起先眾人還不拿她當回事,只用眼角餘光不屑地瞄她,直到她翩然凌空而起,恰如仙子下凡,這才緊緊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當然也包括久宮律子,和那姓韓的男子。
舞曲結束時,沒有一個人為她鼓掌,因為大伙的神魂都還沒收回來,仍怔愣地望著她,猜測她究竟師出何人?
唯有久宮律子想到比較實際的問題,「你需要多少錢?」
「一萬兩。」苡若從小就沒花過零用錢,長大之役,每回出去辦事,周嬤嬤只給一兩左右的碎銀。四大閒人則一個比一個摳,害她對錢沒啥概念。這一萬兩的數目,還是經過他們四人加加減減之後才決定的,理由是,這樣比較好分。
久宮律子只短暫地沉吟了一下下,立即叫她的侍女取來兩張五千兩的銀票,遞予苡若。
「何時可以走馬上任?」
「現在。」
久宮律子實在太欣賞她了。「好,說做就做,趙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的大名是……」
「苡若。」
「趙苡若?」她轉頭想徵詢那男子的意見,發現他自顧自地斟酒喝酒,和其他舞孃說說笑笑,根本無視於苡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