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為,他是討厭她的。要不然,為什麼他的表情總是那麼嚴肅?可每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他卻會放軟聲調,以一種另類的溫柔撫慰著她。
「霍先生,」她輕輕喚著仍在努力找尋適合衣物的霍翊風。「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呢?
」
他待她的方式,一點都不像個陌生人會有的方式,因此,她猜測,也許他們真的在哪裡見過。
「翊風。」霍翊風終於從衣櫃裡找到一件滾毛邊的針織外套。他拿著外套走到她面前,親身替她披上。
「啊?」她不解地盯著他看。
「叫我翊風。」他不喜歡「霍先生」這個稱謂——霍先生,是留給陌生人的,不是她該用的。
「翊風……」她從善如流,立即複述一遍。「我是說,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如果他們真的曾經見過面,而她不記得,那真是她的錯了。
「當然。」霍翊風直截了當的回答。「你是這個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怎麼可能沒見過你。」
他的語氣中有著幾許苦澀。
「可是,我不記得自己見過你啊。」他見過她?這麼說,她應該也見過他嘍?可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不對啊,如果她真的見過他,那她一定不會忘記的——絕對不會!
「這是一定的,」他故意以一種十分卑下的口吻說:「我只是卑微的老園丁那來路不明的低賤養子,以你這種金枝玉葉的身份,躲我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會記得是不是見過我。」
他明白自己這麼說是十分不公平的——就算在她還是個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時,便是個善良可親的甜美女孩——她從不曾避開過他,相反的,還是她的主動接近才使得他有機會認識她。
「你……你胡說!」游芝蘭生氣了。「如果我見過你,那麼我一定會記得你!」她才不會因為身份的差距而刻意去疏遠某些人。
她知道有人會這麼做,但是她不會!因為,她最討厭的,就是時時刻刻、不斷提醒別人出身低微的人。而非常不幸的,她的許多親戚就是這個樣子!
「哦?你這麼肯定?」
「當然!」別的事她不敢保證,唯獨這事,她是百分之百的確定。
「我親愛的小天使,」在她小時候,他總是這麼叫她。「別太肯定,有些事不是你說是就算的。」
他知道,可惡的是自己,因為,他怎能要求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會記住她八歲時所發生過的事情?就連他自己,也將八歲時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不要說是八歲了,就是算是在街上混的那段時光,也像是前塵往事,早已不復記憶了。
「好了,我該走了。」他彎下腰來,在她的臉側輕輕印了一吻。「免得被人看到我在你房裡,害你的名聲受損可不好。」
就在游芝蘭仍震懾於他那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吻時,他走向陽台,跨過欄杆,沒兩下便回到他的「來時路」上。
好不容易,游芝蘭終於找回自己的心神,卻意外瞥見霍翊風竟又爬回樹上。
她急得連忙跑到欄杆旁,要他趕緊下來,沒想到他只是略略揚起嘴角,在不以三秒的時間內,她看到他安穩地站在地面上,對倚在欄杆上的她送了一記飛吻後,咧開了嘴,帶著滿意的神情,笑著離開。
游芝蘭在他遠離自己的視線後,才兩腿虛軟的靠著欄杆,慢慢萎坐在地上。
「我真的見過他嗎?」她的思緒不禁回到他在離去之前所說的那句——別太肯定,有些事不是你說是就算的。
難道,她真的見過他,可卻又忘了他?這……怎麼可能?
???「翊風,」吳伯憂心忡忡的看著霍翊風。「我剛看到了你從小姐的房間出來。」
他看到自個兒的兒子從游芝蘭的閨房裡走了出來……呃,或許不算是走,但不管如何,他進了小姐房間是件不爭的事實。
「是嗎?」霍翊風不以為意的回答。
「翊風,如果你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吳伯不明白他這兒子心裡是怎麼想的,但他知道,若他不想給小姐婚姻的承諾,那麼,說什麼他這個當父親的都要制止他。「我希望你別去招惹她——小姐是個大家閨秀,不像以前你身邊那些個鶯鶯燕燕。」
「老爹,誰說我不是認真的?」從他再見到她的剎那間,他就知道,今生若沒有她為伴,就算再多的財富,也無法滿足他內心那股冀求寧靜、平和的渴望。「如果她不反對,我想帶她離開台灣。」
他猜想,游家絕對不會輕易接受他這個「長工之子」——不論他的事業如何成功、他的身價有多麼高,但這都無法改變那些世家的門第之見。
倘若留在台灣,只怕問題會變得十分棘手。
「那個讓你拒絕所有女人的,就是小姐?」
吳伯知道憑霍翊風的條件,只要他想,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抗拒他;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何翊風自始至終都不曾給任何女人承諾;因此,他猜測,在翊風心裡早已有某人的存在。
這世上,要比他兒子優秀的人實在是不多了。他不但靠著自己的力量,到美國念了好幾個學位,還自個兒開了公司,更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時間內,成為一家市值超過五十億美金的跨國公司。
這等能耐,不是普通世族所能及的,就連頂尖的高手,也不見得能比得過他。
只是,游家是台灣豪門中的豪門,就算他們能接受毫無家世背景的霍翊風,也肯定無法接受游家園丁的兒子要迎娶游家掌中明珠這件事實。
「為什麼不是?」霍翊風倚著門框,低頭看著坐在籐椅上、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在扇風的吳伯。
「她很美、很真,又善良。」這樣的女人,不管是哪個男人都會想要好好疼惜、照顧,傾所有的愛戀灌注在她身上。「這樣的女人,就算是傾遲我所有,我也要和她長廂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