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回望了也一眼,他這一不負責任、將身一縱,揮別痛苦深淵,那麼遺留下來的痛苦要靠誰來替他償還?是采漪!是深愛著他的采漪呀!
「◇亭哥哥,你如果連我也不想要了,剛剛何必還要賣命的救我?讓我也化為塵煙雲霧,至少還能長伴你左右,是不是?」哭花又揉胖了的小臉,孤獨地站在無障的岩塊旁,顯得楚楚憐人。
「你說過要帶我去賞櫻花的,你答應我的,你忘了嗎?」
◇亭走了回來,順著風吹的方向傳訴給采漪道:「我沒有忘,所以我又回來陪你了。對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能懦弱的一走了之,獨留你一個人受罪,這是我的錯,你能原諒我嗎?」
他拭去沿著鼻樑下滑的晶瑩淚珠,不捨地閉目在她額上留下唇記,久久沒有移開半寸。他抱著她,他怎忍心放她一人離去?他沒勇氣做到的。
「我會站起來的!為了你,什麼險境我都要去克服,因為我也是如此深愛著你,讓我一人下地獄去受苦難,無疑也是留你在人世間受煎熬,我也不捨啊!」
「◇亭哥……」采漪此時更加不能離開他了。在這冷冷的海邊,兩顆熱潮沸揚的心正融合為一。愛意也隨著海鷗的祝福,飄向幸福的天際,越飄越遠了……
☆ ☆ ☆
由於黎毓盞是屬於不慎墜海身亡的,因此檢察官並沒有對◇亭加以起訴。雖說如此,◇亭並沒有得以釋懷。隨後馬黛娜又帶著一群農業局的技士們要來砍伐所有的桔樹。他不像以往一樣嚴聲抗爭,只像個木頭般,呆愣愣的看著像自己孩子般的樹一棵棵倒下,一句發怒的言詞都沒有。
「剩下的過幾天再來砍吧!◇亭因他姑姑去世,心情欠佳。你們不能通點人情,別在這節骨眼將這片果園削得乾乾淨淨。這……這有失厚道吧!」朱長洛見◇亭在一旁不吭一聲,自己忍不住上前去勸阻黛娜。
她連正眼也不瞧朱長洛一眼,依然抬高下巴說:「笑話,他心情欠佳就不用做事?這是哪門子的規定,那全天下的人心情不好,不就都別做事了!」
「你要砍就砍,說話別藏針帶刺的。」◇亭不想再對這跋扈的女人採取沉默的態度,立即回上一嘴。
「黎◇亭,我藏針帶刺?要不是你姑姑說你的妻子剛去世,而我還念著以往的那段舊情,我會想來管你的事?你少臭美了!要怪就怪你姑姑在我們面前太美化你了,害我情不自禁回憶起學生時代的美好回憶。然而,才重新見面,你就擺臉色給我看,我何苦受這窩囊氣!我也和她同樣是女人,你對我也未免太絕情了吧!」她一手指向他左手邊的采漪,那種被流放在一旁的滋味她永遠如魚刺梗喉,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如果砍光果園裡的樹能讓你得以發洩,你就去砍個高興好了。」◇亭不想再惹出難以收拾的殘局,懶散地回應了一句。
面對◇亭灑脫的看破一切,黛娜想氣也想不出個名堂。一個銅板怎樣也敲不響。可是她如何能看采漪像只小鳥般倚在◇亭的身邊,面視若無睹呢?
「行,你既然那麼灑脫,我也好成全你的心願,我今天要是不將『橙煙軒』夷為平地,我就不姓馬!」黛娜氣呼呼地走進去指揮大局,采漪隨即跟上前去,抓住她的袖口道:「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如果一切起因是因我而起的,我願意向你道歉。」
說完,兩腿一沉,整個身子在黛娜的面前矮了半截。眾人一看,皆露出驚惶的神色。這位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竟然肯不顧顏面在大家面前做出如此行徑,這……這太匪夷所思了吧!
「采漪,你幹麼!快起來,這種人不值得你向她下跪,她要砍就讓她砍光好了,只要我們有毅力,總有一天還是會重建我們的果園的。」◇亭扶住已受了太多傷害的她,他不想連自己的最後一點點自尊都受到踐踏。
漣漣的淚串從◇亭的下顎處滴滲入采漪的頰邊,她感受到真情患難與共的貼切。身子一倚,又偎進◇亭外套內側,尋求棲息的小港灣。
「別在我面前演這種文藝愛情片,你們以為這樣做會令我動容嗎?誰替我想過?我的感受又如何?你受了傷可以有他的懷抱可以療傷,那我呢?我孤單寂寞的心靈又有准來聽我訴苦?沒錯,我是霸道了一點,但是我的溫柔又能表現給誰看?沒有!都沒有!跟我比起來,你還能叫我讓她?憑什麼!」黛娜也拋棄一切尊卑之儀,渾然有種跟采漪一樣豁出去的決心。
「我們之間的愛情早在你當時搭飛機赴美就學時便葬送埋沒了,我很欣慰你還能執著於愛我的那顆心,但是,我已經心有所屬了,不可能再與你舊懷復燃的。」◇亭的語氣,堅決中帶著篤定。
黛娜咆吼出聲。「那時你為什麼不堅持要我留下來,如果你留我,我一定會留下來陪你的。你曉得嗎?那天我在機場哭了多久,我多麼盼望你在我踏進海關前能出現,可是你卻一直沒有出現。為了你,在國外的那幾年我拒絕了多少人的追求,然而在我學成歸國,想重拾信心建立自己空虛已久的愛情時,卻碰見了你姑姑,那時我有多開心你知道嗎?但沒想到,換回的卻是你冷漠的回應。」
「不要老是提舊帳了行不行?造成分手的原因是兩人之間的問題。之前我也給過你意見,等我當完兵再一起出去,可是你卻固執著非要先去不可。你說,這種說一遍就能明白的事,何必要再重複到令人生厭呢?」雙方的心早已化為霜雪,如此不契合的心靈,又怎能要求天長地久呢?黛娜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寒風像刮冰雹的威力陣陣襲上每個人的心頭。黛娜氣極了,當初錯失了一個機會,現在又討回不了以往的摯愛。能忍氣吞聲活到今天,還不是黎毓盞說得多感人動聽,才又燃起她的一線希望。而如今,所有希望都破成碎瓦礫,她也不是沒人要的老處女,為何要忍受三番兩次的指責與奚落?黛尋握緊拳頭,氣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