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可以了。」他微笑著把剪刀和marker還給老闆。「先賣著試試,我們待會兒再回來。」
「等……等一下!」我拎著大包小包,被動的跟在他身後。
「什麼事?」他扭頭問,腳下不停。
「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忘了?我是顧問。」
「我沒忘,可是……顧問應該……」
「顧問應該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他看著我,唇邊的微笑加深。
那一瞬間,我彷彿聽到某種撞擊的聲音……在我胸口。
「顧問應該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躺在床上,我腦海裡又出現這樣的聲音。
第幾次了?我不知道。只要一閉上眼,記憶就自動翻回那個下午……
我開始相信他的確是住在那附近。
一路走下來,小到販賣旅遊紀念品的小攤子和雜貨店,大到飯館、中藥鋪、珠寶行……十之八九都會有店家衝出來熱情的招呼他,請我們進去喝杯茶什麼的。
既然他不是牛車水的「廟街十二少」,也不大像是所有這些店的常客,那便只剩下一個可能──
「別告訴我你也幫他們做過咨詢……」
瞧見他挑高的眉毛和作勢要打響指的動作,我以手撫額幾欲昏倒。
「別告訴我我又猜對了……」
他兩手一攤,不再說話。
那時候我們正坐在一家小吃店裡,吃著老闆請的杏仁兒豆腐。
我仍記得那個胖老闆把兩碗杏仁兒豆腐端過來的時候笑得有多開心。和之前那些店家一樣,胖老闆叫他「阿卿」,像哥兒們似的在他肩頭捶上一記重拳。
「你這種顧問我還是頭一次遇上……」
他輕輕聳肩,看著我吃下一勺豆腐後眼底藏不住的驚訝。
「好吃……怎麼會這麼好吃!?」
我像是停不下來似的一口接一口吃下去,不大的玻璃碗轉眼見底。
「再來一碗?」
「好!」我用力點頭。美食當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當桌上疊起三個空碗後,我摸著自己幸福的胃靠在椅背上。
「還要麼?」
「今天夠了,改次再來吃。」
「好啊,下個週末怎麼樣?」
「嗯……哎?」我猛然發覺自己好像掉進一個語言圈套。「我沒說跟你一起……」
「有緣自能遇上,遇上了便是緣分。」他說著奇怪的話,眼底有一抹光彩。至於那抹光彩代表的含義,我就猜不到了。
回芒果攤之前我曾問他,他擺出的那種賣法是否真能多賺錢?
「如果賣得好的話……」他思索後答道:「至少多賺百分之三十吧。」
事實上,是多賺了百分之四十。
迎接我們的是芒果老闆樂得合不攏的大嘴,還有空蕩蕩的攤位。他帶來的兩大筐芒果僅一個下午就賣得一個不剩,而且多賺了四成淨利。
「我聽食閣的人說啦,原來你就是阿卿!」老闆拉著趙文卿不肯鬆手。「改天一定要再來我這攤子啊!阿伯要把最好的水果留給你!」
我在一旁看著,不知不覺露出微笑。
他扭頭看到我的笑容,冷不丁一眨眼。
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視線……我知道自己臉紅了。
日漸西垂,他送我到地鐵站附近。就在我向他道謝後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從後面叫住我。
「還有事嗎?」我手持地鐵卡,原地轉身。
「剛才一直忘了告訴你……」他一步步走過來,越走越近。
我下意識倒退一步,有些戒備的把那堆購物袋抱在身前。
「你忘了這個。」他伸出右手,一條黑色麻繩從他指間垂落,底端懸著的菱形墜子在街燈下閃光,一如他唇邊的笑。「買了掛飾就要戴上才好。」
右手伸到枕頭下摸索,兩樣東西一起摸了出來。
「曹子鵑的人生規劃」,還有那個掛飾,泛著金屬光澤的菱形墜子。
我捏住黑麻繩把墜子吊高,左右晃著。
買的時候沒經大腦,現在看著它,我開始覺得奇怪──為什麼要買這個墜子?因為那姓趙的家夥有個一模一樣的?天知道!我甚至不能確定它們是否真的一模一樣……
唯一的解釋就是──購物慾作祟,干擾了我理智的判斷。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一定是這樣,沒有別的可能了……
眼皮漸漸沈重……我又一次在頑強的自我催眠中進入夢鄉。
阿蘭越來越頻繁的晚歸令我擔憂。為此我不得不一再打電話拜託韓偵探提高辦事效率。當然,暗中調查的事我沒讓阿蘭知道。以她遲鈍的個性,想瞞過她並不困難。
已經過了五天,韓偵探給我的答覆仍是「進展順利,請再耐心等幾日」。當我要求他先給我一部分資料時,卻被他以「影響調查進程」為理由拒絕。
在這個節骨眼上,Peter又有意無意跟我提到香港分公司的各項籌備工作已全面展開……我明白他的暗示。名義上給我兩個月的考慮時間,他個人當然是希望我越早決定越好。我若能留下他自然高興,就算我真的打算接受調職他也好盡早找個新助理。
如果不是因為阿蘭這檔事……我想我會立刻給他個答覆。可我現在沒這個心思。反正有兩個月不是麼?
「我還在考慮。」 我抱著鴕鳥心理對Peter一鞠躬。
「沒關係,你慢慢考慮。」Peter衝我擺擺手,結束了茶水時間的閒聊。
我拖著有些沈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的辦公隔間,還沒坐下就聽見包裡的手機在響,慌忙掏出來按下接聽鍵。
「『奎森』企劃部經理辦公室,請問哪位?」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接著傳來一陣像是含在嘴裡的笑聲。
我不明所以,耐著性子又問一遍:「請問哪位?」
「天哪,我向你致敬,工作狂小姐。」
這把聲音……
「趙……先生?」我試探著問。
「客戶常把電話打到你手機上麼?」
「哎?噢……我忘了,我以為接的是公司電話……」我拍著額頭坐下,讓全身和皮椅表層做出最親密接觸。「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