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哭成這樣子?」
「子……子鵑……柱哥……柱哥說……」
「他說什麼了!?」我條件反射握緊拳頭。
「他說我可能有了……」
我險些跌倒。
居然要男朋友提醒才發現自己懷孕?遲鈍到這種境界我算服了她。
「有了就有了唄,哭什麼?」我起身走進廚房,拉開冰箱門……
「我的消夜哪!?」本來放了兩塊pizza的托盤空空如也,一如我空空的胃。
「我……我肚子餓……」阿蘭的聲音夾著哭腔,可憐兮兮的蜷在沙發上。
我看了看她的肚子,想像那裡面可能正睡著個還沒成形的小baby……算了,懷孕的人最大,消夜再做就是了。我取出一枚雞蛋,電鍋裡有白飯,做個蛋炒飯並不困難。
「子鵑……」背後又傳來阿蘭的聲音。
我不耐煩的「嗯」了聲,知道她跟進了廚房。
「子鵑……我該怎麼辦啊?」
「怎麼辦?跟你的柱哥商量去!哎呀──」用力過猛,蛋殼碎成西巴爛。我慌忙把火擰熄,鏟子扔進炒鍋,轉身瞪著自己的室友。「你男朋友是柱哥,不是我。當初跟他上床就該有這個覺悟。他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就去拿掉,以後把防禦措施做好!」
「你怎麼這麼凶……」
「還哭什麼?」我看得無名火起,抓起一條毛巾丟過去。「有什麼好哭的?把眼淚擦乾淨,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子鵑……」
「去客廳等我!」
「哦……」阿蘭垂著頭走出去,肩頭一縮一縮的。
克制住叫她回來的衝動,我逼自己轉身面對一片狼藉的鍋台。
我到底是怎麼了?
廚房外突然傳來阿蘭的驚呼──
「啊──你……你怎麼來了!?」
「你白癡啊!?以為一聲不吭溜走就沒事了嗎?跟我回去!」
這把大嗓門是……
我抓著鍋鏟衝出廚房,果然看到那個叫柱哥的家夥正打算把阿蘭拖出門。
「何柱嘉,你放開她!」我用鍋鏟指著他們。
「就是嘛,你放開我!」阿蘭邊哭邊拍打抓著她手腕的那隻鐵掌。「我才不要回去!」
看到這種情形,我頓時無名火起。這家夥明擺著在欺負我們阿蘭!看不下去……就算發過誓我這次也非管不可了!
「何柱嘉你是不是男人!?」我衝過去拖住阿蘭另一隻手。「別以為阿蘭跟了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是男人你就負責到底!阿蘭叫你放手你聽到沒有?想把她扯成兩半嗎?你這個混混!」
「你才該放手,笨女人!」
什麼?叫我笨女人!?該死的,不信我拉不過他!!!
「你們兩個都給我放手!!!」阿蘭的尖叫在我們中間炸開。
我和柱哥同時撒手,失去平衡的阿蘭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
「你們再吵啊!」她一撐地面站起來,雙手叉腰瞪我們一人一眼。「接著吵啊!接著把我當沙包扯來扯去啊!你,何柱嘉──」她伸出右手一指。「再這麼凶我就去把孩子拿掉!」
「你敢!?」
「還有你,子鵑──」阿蘭不管柱哥如何氣急敗壞,右手轉而指向我。「你不可以再說柱哥的壞話。我說過多少次了,柱哥不是混混。他白手起家,自己做外賣生意……希望……呃,希望你們以後……和睦相處……」
一度攀上頂點的氣勢漸漸瓦解在我斜睨的目光裡。阿蘭左看看柱哥,右看看我,抓著T恤下擺的手開始攪來攪去。
「說完了?」我一挑眉。
「嗯,說完了。」阿蘭有些怕怕的看著我。
「你呢?」我把視線掃向門口臉臭臭的男人。「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要帶阿蘭回去。」
「回去以後?」
「幫她補身子!」
「你要孩子?」
「我當然要!!」他看上去已經快抓狂了。
我一拳捶在阿蘭頭上。「笨蛋,他要孩子,你還哭個什麼勁兒!?」
「我怕嘛……以前又沒懷孕過……」阿蘭邊說邊往屋裡蹭,沒蹭出兩步就被柱哥一把拎住帶進懷裡。
「別想逃!」他牢牢捉著她,卻也小心護著她的肚子。「阿公阿媽送來的補品你才吃了一半!」
「我不要吃了!那些補品一點兒都不好吃,我要吃你做的便當……」
「不行!補品吃完才可以吃便當。」
「不講理,我哪吃得了那麼多……」
「聽話,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不要就是不要……」
「……」
「……」
看著他們緊貼在一起的身影,聽著比肥皂劇更滑稽的情景對白,我突然覺得啼笑皆非。
真諷刺……我好像又多管閒事了。
莫名其妙的疲倦在身體裡蔓延,整個世界突然變安靜了,我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爭吵也好,打情罵俏也罷,隨他們去吧。
放下鍋鏟,拿起皮包,我悄悄走出公寓。
似乎沒人注意到我呢……站在樓下,我有些自嘲的笑了。
攔下一輛計程車,司機問我去哪兒。我剛想說一間Pub的名字,空空的胃袋突然提出抗議。
「牛車水吧,我去吃消夜。」我對司機說。
計程車緩緩開動,駛進燈火輝煌的夜色。
下雨了。
冰涼綿密的雨絲打出一個濕漉漉的世界。喧鬧的不夜城偶爾也會如此安靜。
下了計程車,我漫無目的的沿著大街走。很多店都還亮著燈,卻聽不到應有的叫賣和吆喝。大約是被雨聲蓋過了。
走著走著,我突然站住,倒退兩步,從剛剛經過的窗口望進去──
櫃檯後面的人是……杏仁兒豆腐老闆?
胖老闆在同一時間看到我,熱情的揚起大手──
「喲!你不是上回跟阿卿一起來的那位……」
一掀門簾走進店內,我發現客人並不多,於是就近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老闆,給我兩碗杏仁兒豆腐。」
不出兩分鐘,胖老闆親自端了托盤走過來。
「小姐貴姓?」
「我姓曹。」
「曹?這姓好啊!」胖老闆誇張的豎起麼指。
「哪兒好?」我邊吃邊問,一隻碗很快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