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追我追到香港來!」
「我不是來追你的。」他把酒瓶往我懷裡一塞,拎起皮箱反手帶上大門。「我來香港辦些事情,在你家借住幾天。」
「會有這麼巧的事?」
「你忍心讓老朋友露宿街頭?」
「開玩笑,香港的酒店都倒閉了嗎?」
「我掉了錢包。」
「你可以找別的朋友……」
「我舉目無親。」
我的肩膀垮了下去。話說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理由不讓他進門?母親的聲音偏偏又從裡屋飄出來──
「鵑鵑,怎麼還不請趙先生進來?」
「知道啦!」我抬頭看見他滿臉的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掉了錢包還笑得出來……我警告你啊,待會兒見著我爸媽別亂說話。」
他笑而不語,隨著我進了飯廳。
母親早在餐桌上添了一付碗筷,招呼得格外熱情。
「趙先生還沒吃飯吧?別客氣,都是家常菜。」
他倒也真不客氣,坐下就吃。
母親坐在我們對面,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打轉。
「趙先生是什麼時候認識我們鵑鵑的?」
他放下筷子看看我。「三個月左右吧?」
我不理他,悶頭吃飯,努力喝湯。
母親又問:「那趙先生和鵑鵑是同事還是……」
「相識是因為公事,之後的交往……」
「媽,再給我一碗湯!」我把碗推過去,滿臉堆笑的看他一眼,壓低聲音。「多吃飯,少說話!」
「鵑鵑,你怎麼這麼和趙先生說話?」
「伯母,不礙事。我就喜歡子鵑這種性格。」
「咳咳咳──」我被一口湯嗆得苦不堪言。「姓趙的……你真會開玩笑……」
「子鵑,還在生我的氣?」
我被他問得一愣。「生什麼氣?」
「鵑鵑啊,你還想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媽,我瞞你們什麼了?」
「當然是你和趙先生的事!你從小就這樣,什麼都不跟家裡說……」
「等一下!」我「豁──」的站起來,伸手扳過他的肩膀。「趙文卿,你到底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把我們訂婚的事告訴了伯母。」
「訂婚!?」
「你忘了嗎?」 他又露出那種自信滿滿的笑容。「我是你的未婚夫。」
夜幕降臨。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原以為躲來香港就可以了結一切,原以為日子會按部就班的過下去……可事實並非如此。四個月未必能炒熱一支股票,卻足以改變一個人。
翻身下床,我悄悄摸進客廳,取出酒櫃裡的Martini為自己倒上一杯。夜色如水,倚窗獨酌,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香港是個不夜城。喧囂的街道,有車聲,也有人聲……驀地,我彷彿捕捉到另一種聲音……呼吸?
「誰?」
嘴唇被摀住的同時,一種熟悉的味道包圍了我。
時間彷彿在剎那間定格,直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輕輕噴在我耳垂上。
「你又把酒弄灑了。」他取走我手中傾斜的酒杯,將我的身體扳轉過來,帶笑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這是我帶來的酒,怎麼不叫我一起喝?」
我別開視線,盯著黑暗中無形的一點。「我喝酒是因為睡不著。」
「這麼巧,我也是。」
「整瓶都給你,我去睡了……」
他一言不發的跟在我身後,一直來到我臥房門口。
「已經很晚了。」 我提醒他。
「我知道。」
「客房在隔壁。」
「我知道。」
「你別想趁我開門的時候鑽進來。」
「我知道。」
「那……晚安。」
「等等。」
「還有什麼?」
「晚安吻。」
我想,吻就吻吧,否則還不知要耗到什麼時候。於是我閉上眼睛,視死如歸的等著他吻。等了半天,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我睜開眼,發現他正出神的盯著我胸前。
壞了!我慌忙伸手去遮。他僅用一隻手就攥住我兩隻手腕,另一隻手探向我睡衣領口,輕輕勾出一樣東西。
菱形的金屬墜子平躺在他掌心,閃著銀光。
「明明不想忘掉我,為什麼要逃?」
「你少自作聰明……」
「子鵑!」
「你小聲點兒!會吵醒我爸媽的。」
「你怕?我不怕。你不解釋清楚我就不放手!告訴我,為什麼不辭而別?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
他越說越大聲。我無計可施,一仰頭吻在他唇上。
這招成功了,卻也點燃了蟄伏已久的渴望。
原來,一個火花般的吻也可以牽動全身。
昏昏沈沈的,我搞不清自己如何進了臥房,如何上了床。衣衫剝落的時候,我雖然拾回一些清醒,卻沒有喊停。因為,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我──我是多麼想他……
天沒亮我就醒了。醒得很突然。
因為我是枕在他胳膊上睡的,這麼一動,他也醒了,醒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摟緊我的身體,接著扭亮檯燈。
我騰出一隻手,把滑至腰際的被單拉到胸前。
「你害羞?」他的口氣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我懶懶的靠在他胸前。「展示身體和做愛是兩回事,我的身材沒什麼看頭。」
「我學過藥膳,幫你補一補?」
我笑出聲來。「那不是委屈你大顧問了?」
「顧問的職責是……」
「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我打斷他,輕輕喘了口氣。「你幫過我的,我都記得,可我不能留你……」
「為什麼?」
「因為趙文卿不是我一個人的顧問。」耳畔傳來無比清晰的心跳,震動著我的身體,可我還要說下去。「我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已經夠了,我不想奢求更多。你該回去,回去幫助那些比我更需要幫助的人。」
沈默良久,他低頭吻了吻我的臉。「你真偉大,可我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
「我還有工作要做。受人之托,衷人之事。」
「你真是來辦事的?」
「你不相信?」
「也不是……算了,不說這個。現在幾點?」
「不到六點,怎麼了?」
「沒怎麼,我不睡了。」我扳開他的手,下床揀起睡袍披在身上。「待會兒東京股市開盤,你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