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上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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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是啊,她知道有這樣一條辦法誕生。

  出版社也告知了她。

  但她自始至終都還以為「這與我沒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我只要不寫有關那裡面提及的東西就好了!」、「我寫的是幻想世界的故事,什麼殺人、賭博、色情都與我無關的嘛!」

  ……看著新聞喧騰一時,過了注目期也不見有什麼人被捉,大概又變成了政府口中「宣示」但不執行的另一條「名存實亡」的法規;當相關業者大部分又恢復常態,業界中「容忍」、「逃避」與「僥倖」之心瀰漫時,這議題也就消弭於無形間了。

  哪曉得……唉唉,她聽見出版社傳來的消息時,腦中第一個想法是「為什麼是我?」、「天底下比我更誇張的書,還有很多、很多好嗎?」、「我的書會嚴重污染青少年的身心,那什麼書才不會污染到他們?是健康教育課本,還是水滸傳裡的強盜?」

  後來她仔細想想,便知道問題不在於她寫了什麼東西,問題在於誰想要找麻煩的話,任何書都可以輕易地被冠上「色情」或「暴力」的罪名。

  沒有人的書能夠乾淨,即使童話也有殘酷的一面。白雪公主的後母不壞嗎?當壞人接受血腥懲罰讓小孩拍手叫好的同時,背後是否也存在著另一種殘忍?

  梓旻還記得小時候看《灰姑娘》時,裡面有一幕場景讓她連作了十幾天惡夢。裡面描述灰姑娘的姊姊為了套上那雙玻璃鞋,不惜拿菜刀砍下自己的後腳跟。然後書上描寫著,從腳跟處滲出來的血,溢出了玻璃鞋,讓王子發現不對勁。

  「它」又教育了小孩子什麼?

  是姊姊的貪婪,所以讓她失去自己的腳跟?

  抑或壞人便不是人,壞人的血管裡流的不是血,所以無所謂。壞人理應被打死、被踹死、流血至死也無妨的血腥?

  這兩種思考模式,如果家長沒有負起責任導正,那麼孩子即便看的是「灰姑娘」,也一樣會變成另一種「有犯罪可能」的成人。無論是好人或壞人,不知道該珍惜生命的孩子,也不會珍惜別人的生命,不是嗎?

  世界上的「是非」,不是像童話故事那樣單純簡單、黑白對錯都能一一指出的。

  更多時候,社會是充滿灰色的地帶。

  為了治療生病的孩子,一個母親可能去搶劫他人。

  一名立委,為了推動自己的法案,可能必須與反對黨攜手合作。

  販賣藥品的廠商,不得不與醫生套交情,好讓自己的藥品賣得出去。套交情的代價,或許就是犧牲了藥品的品質。

  以上這些狀況,難道要等到孩子的思考模式都定型了,才讓他去理解?

  「單純」、「純潔」地長大後,這些孩子會不會成為另一種「不把其它人當成人看」、「凡擋我路者,死」的直線、硬式、非黑即白的思想暴力份子呢?

  不過這些問題,大概那些家長都不會關心吧?

  教育是國家的事、是老師的事,如果老師都教不好,誰能教得好?家長們心中關心的,恐怕是──上司的臉色,遠勝於陪家中的孩子看一本書、聊一聊書中的情節吧!

  其實任何的分級制度都不能取代家長的重要性。

  電視不是分級了嗎?電影不是分級了嗎?現在出版品也分級了,但是這樣子,家裡的孩子個個都變成天使了嗎?是否家庭就沒有了暴力,家長就沒了歎息,孩子就能無憂無慮地笑著成長?

  梓旻長長一歎。

  電梯的空間,是人與人最微妙的距離。

  背靠著冰冷的壁面,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塑料地板上,想要入睡真是件難上加難的事。沒有什麼事可以做,佳築只好盡量去思考自己手邊還在處理的議案。通常這種時候他都能集中精神,可是現在他的思緒卻不斷被咫尺之遙的她所干擾。

  在寧靜到只聽得見彼此呼吸聲的小空間裡,彷彿連對方在胡思亂想的腦子運轉聲都能聽見。就在這時,聽到了她一縷輕歎。

  佳築半蹙起眉頭。那聲歎息有著太多壓抑,因而擾得他心煩意亂。

  再怎麼說,他平常都是個「別人的事,我管他個屁」的自我中心主義者,但是此時此刻,兩人距離這麼近,他也不能裝作沒聽到……又或者,他現在是閒到不行了,才會如此反常?也罷。

  他打破寂靜,開口說:「剛剛罵得不夠多嗎?還有什麼事想說的?」

  「……沒有啊。」

  他扯扯唇角。「歎氣歎得那麼大聲,不是故意在引起我注意嗎?」

  「你這個人真的很那個耶!」

  不知為何,雖沒辦法清楚看到她的表情,但佳築卻能勾勒出此刻她那張小臉漾滿紅暈的氣憤模樣。並且,對自己夠坦白的話,他也願意承認,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但卻是表情最鮮活、直率的,讓人印象深刻。

  他過去交往過的女子,清一色都是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缺點,表現出自己最大的魅力,成熟又嫵媚,渾身都充滿女人味,性感與知性兼具的美女。她們的美出於自信、出於自視甚高,也出於一種被人捧在手心的驕傲。

  可是她……

  光就臉部殘存的印象也不是太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未經矯飾的臉蛋,就像是埋藏在原石裡的寶物般,散發出純天然的光澤與氣息。

  說新鮮是挺新鮮的。

  「妳之前那麼大火氣地臭罵我一頓,又指責了一堆我不懂的事,現在不打算把它講清楚嗎?」人真是奇妙的動物,一旦認命地接受得困在這個地方的事實後,起初的焦急、怒氣也被「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給取代了。有了「餘力」,便能打開心門,去關心一下別人了。

  「哼,一定是你覺得無聊,才會想聽的吧?你想聽,我就非講不可嗎?」

  她倒挺機靈。

  「想找我申訴、拜託我幫忙的選民們,可是得排上一個月,我才有時間聽聽他們十分鐘左右的陳情。現在妳平白得到了這段時間可以講,要是錯過了,也許會失去一個強大的助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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