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沒錯,一旦開始意識到他是「異性」,忽然間,她看他的角度就和以前在工作室時截然不同了。
她還看到了好多以前沒去注意到的部分。
像是他的鼻子有多挺、他的睫毛有多長、他的眼有多麼地黑黝亮澤……
笨蛋!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在妄想什麼啊?
彩瑤慌亂地在意識中揮舞著橡皮擦,忙著把剛剛那些不該有的想法全都一筆抹消,因此差點沒聽到孫約麒的話。
「……不會的,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想永遠待在妳的身邊,就算是只能看著妳完成一份工作,我也會覺得心滿意足的。我喜歡妳和妳的照片,這是絕對不會改變的。母親那邊的壓力,我會想辦法化解。」他柔柔一笑。
咚!怦咚!清晰的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在彩瑤入迷地望著他的笑靨之際,逐漸擴大。於是,她說出了一句讓她馬上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的話。
「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連嘗試碰觸我的手都沒有,你……不想親我嗎?」
孫約麒的視線詫異地停駐在她臉上,彩瑤以為自己會臉紅到噴出火花來。自己這該死的老實莽撞的性格,為何總是愛闖禍呢?
「我、我不是說想要你吻我啦!只是因為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是又不碰我……啊,不是、我不是要你碰我……該死,我不會說啦!」彩瑤越描越黑,越說越是手足無措,索性猛力搖頭說:「把它忘了,當我一句話都沒講過!」
孫約麒一笑,彷彿看穿她的緊張,伸出手替她解困說:「我想親吻妳,可以嗎?」
「你不必勉強的!」這樣子,簡直就像是她在跟他求愛嘛!
「我真的、真的很想親妳,彩瑤小姐。我可以嗎?」
要做就做,問那麼多做什麼?彩瑤尷尬地移開視線,微低著頭,看著自己十指交纏、扭得像麻花的手。
「彩瑤小姐……」
他移到她面前,先以手指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彩瑤羞得不願意抬起眼,只是透過低垂的眼簾偷窺著他逐漸靠近的唇。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十公分……那張緩慢到折騰人心的優美薄唇覆住彩瑤的瞬間,她屏住了呼吸,眼睛很自然地閉上。
蜻蜓點水的、短得教人錯愕的,溫熱的唇刷過她唇瓣的一秒鐘,她都還來不及思考這個吻像什麼,連他的味道也都還沒有留在她意識裡時,他就抽離了。
眨眨眼。莫非……自己被耍了?這也叫吻?!
孫約麒微笑地說:「謝謝妳,彩瑤小姐。我好高興,妳願意讓我一親芳澤。」
……絕句。彩瑤真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傢伙,當真很欠扁耶!
那樣也能叫做「吻」嗎?真正的吻不是應該要更火辣一點、更熱情一些,像乾柴碰到烈火一樣的……彩瑤真被他搞得渾身無力了。
誰來教教他,什麼才是真正的吻吧!
第四章
「約麒啊,你真的還要回台北去嗎?媽媽拜託你,不要去了……」母親哽咽地,不斷用手帕擦拭著紅通通的眼角。
「媽……」
過去自己一直在逃避,認為時間會沖淡母親的執著,所以沒有必要與母親起正面衝突,令她傷心難過。可是現在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了,自己的逃避並未改變什麼,母親的執著只是日益加深罷了。過往她僅是企圖干涉家人的生活方式,沒想到現在她竟連「外人」--對彩瑤也提出那麼過分的要求。
不讓母親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母親會永遠都停留在她所堅決認定的世界中,不願跨出來,也不願意停止她擺佈、安排他們生活的手段……痛苦的不光是他一人,他相信哥哥、姊姊遠比自己更痛苦。
「已經可以了,您保護我夠久了。我都已經快三十了,您真的不需要再處心積慮地為我阻斷外頭的風風雨雨,請讓我做自己的主人吧。還有,也請媽釋放哥哥與姊姊的自由,讓他們去做他們想做的事,好嗎?」
聞言,母親的哽咽轉為大聲啜泣。「都是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灌輸給你這些念頭的,對不對!」
「不是的,媽。我始終沒有勇氣當面告訴妳,其實我到台北之後,就已經開始工作了。我在彩瑤小姐的身邊已經工作了三年多,只是我隱瞞著您,沒把實話說出來而已。」搖著頭,約麒沉重地告白。
「你說……什麼?」停止啜泣,她錯愕地看著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子。
「這是真的,媽。」
約麒握著母親的手,翔實地述說著有關自己這三年多來在「彩影」的工作、如何在台北學習獨立自主的生活,以及這些年來所賺取的薪水都捐給慈善機構等等,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讓母親明白。不知是否太過驚訝,母親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詞,只是靜靜地聽著。
當然,自己與彩瑤真正的關係……為了不使母親把怒意轉移到她那邊,約麒也不再掩飾事實,全都說了出來。
「……所以,媽,您看,即使我外出工作,過著忙碌的日子,我的身體也經得起考驗。這三年多來,我的健康良好;心情更是比以前待在家中,或是像您說的四處出國旅遊、玩樂時,都要來得更平靜、滿足且愉快。我真的很樂在這份工作中,在工作中得到的成就感,是沒有工作時的我從來不知道的感受。」
「可是……」母親表情惶恐地說:「你是到這世上來享樂、休息的,讓你工作的話,說不定會觸怒老天爺,懲罰我們家的家運啊!」
「媽,那麼我就不是什麼貴人,而是來討債的惡鬼了。」苦笑著,約麒安撫著說:「您想想,當初的算命師有告訴您說,我不可以工作嗎?」
同樣的故事聽過千百遍,約麒早就耳熱能詳了。見母親沒有回答,他一笑。「沒有,不是嗎?」
沉默地點點頭,母親又急著補充說:「可是我想,既然你是仙兔下凡來休息的,讓你為了生活而工作,一定是件不被允許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