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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瑤知道他一定會回工作室,因此即使過了下班時間,所有的人都回家了,她還是堅持留在工作室裡等他。
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只點著一盞小燈。窗外已經是華燈初上,夜幕低垂的景象,而她的心也像那片漆黑的天空一樣,暗無星光。
終於,喀嚓一聲,有人打開了工作室的門……抬起頭,彩瑤看見孫約麒高大的暗影立在門邊。
「你進來吧。」該說的話,該交代的事,總不能不說。
暗影一步步地移到燈光前面,孫約麒的臉色很平靜,看起來和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看到了他嘴角的紅腫傷痕,彩瑤不禁變了臉色。
「你的傷口不要緊吧?」蹙起眉頭,她先問。
孫約麒搖了搖頭。「只是擦到而已,過兩天就沒事了。」
「……為什麼呢?我明明都要求你不要去管了,為什麼你偏偏還是……我已經接到『K經紀』的電話了,對方相當生氣。你把他打得很嚴重嗎?」彩瑤大概已經猜出,反正肯定又是那個嘴巴很欠扁的男人,說了什麼挑釁人的話語,讓向來溫文紳士的約麒大動肝火,才會出手打了他。
不能說對方是「罪有應得」、「自作自受」,可是彩瑤也不會怪約麒。
「我打在他的肚子上,頂多是讓他不舒服個幾天。」輕描淡寫地說著,他臉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後悔的意思。
彩瑤咬著唇,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麼告訴他,這件打人的事情可以不怪罪他,但是他不遵守和自己的約定、不聽命令的事,就沒辦法輕易地讓他過關了。
突然,孫約麒把一個白色信封放在她面前。彩瑤看到信封上面寫著「辭職書」三個大字,立刻看向他。「你、你要辭職?!」
「這是我唯一能負起責任的方式。我打破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讓自己的私情混雜到工作中。妳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我終究是個平凡的男人,無法看到我愛的女子被人欺負後,還能按捺住自己的憤怒。」
孫約麒朝她行了個禮。「非常抱歉,彩瑤小姐。因為我個人的妒忌與憤怒,讓妳失去了一個案子。」
直起身子,挺直背,他再次凝視著她的臉說:「剛剛是工作上的道別。至於現在我要說的,則是與工作無關的……彩瑤,我到現在也還是喜歡著妳,雖然不能繼續留在妳身邊,可是我的心會一直伴隨著妳的。只要有刊登妳照片的雜誌、寫真,我都會買來收藏的。對不起,我沒能守住自己的諾言。」
彩瑤紅了眼眶,她想挽留他,卻又「不能」。
「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現在我還不知道。可是妳討厭一個無所事事的男人,對不對?」約麒笑了笑。「所以我不會回老家去,我會留在台北,好好地思索一下,我將來要做什麼的。」
把裝在牛皮紙袋裡的相片親手交給他,彩瑤哽咽地說:「這個,就當作是我送給你的一點紀念品。」
「謝謝。」最後,他握住了她的小手,移到自己的嘴邊,印下一吻。「真的,謝謝妳讓我這三年多來,過得非常的充實愉快。」
叫住他,告訴他,說出來……
彩瑤忍住衝動。
不可以的!現在一旦說出了「其實我也漸漸地喜歡上你」,會讓他好意成全自己「工作至上」的苦心全都白費了的。是她自己堅持要「一切照約定」的,那麼現在也不可以黃牛。他會喜歡的,絕不是一個會黃牛的張彩瑤,就像她所喜歡的那個孫約麒,是明明擁有可以號令許多人的財富,卻絕不會以自己的金錢來壓制他人的他;是那個明明擁有上億身價,卻願意為她在這間小工作室內做打雜的他;是眼前這個正直到傻,純潔到教人心疼的「好男孩」。
「保重了。彩瑤小姐。」
「你也是。」把他的辭職書捏在手心裡,她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要哭,也得等到他離開工作室……
一聲「再見」,這次孫約麒是真的離開了「彩影」,不再回頭。
第六章
人,為什麼會渴望擁有力量呢?有時,那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出於想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希望能使心愛的人幸福,所產生的慾望。
力量不一定是指拳頭,有時是權力、財勢、地位,凡是可以拿來作為「抵禦」外敵的武器,都是一種力量。
約麒聽到彩瑤對他下最後通牒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有兩種選擇--
一是動用父母贈予的力量,以金錢的勢力,透過私下的管道解決彩瑤所面臨的麻煩。這個方法可以做得天衣無縫、完美無缺,不會讓彩瑤發覺自己插手,而他也可以繼續留在彩瑤的身邊工作。
一是冒著失去彩瑤身邊位置的危險,不顧彩瑤的命令,正大光明地以自己現有的力量去找Miko,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這個法子實在算不上聰明,因為十之八九,彩瑤都會知道,到時候他也不可能繼續留在「彩影」工作。
任誰都會選擇第一個方法吧?可以快速且在無人知曉的狀況下,敉平這樁麻煩。然而,它也不是萬無一失的,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百分之兩百地保證這件事不會讓彩瑤發現。假使彩瑤知道是自己利用財勢去壓迫別人屈服的話,她會怎麼想?她能原諒得了自己卑劣的行徑嗎?
我也不想借用任何人的力量去保護她,可以的話,我還是想以自己的力量保護她,不依賴誰,也不仰仗誰的武器。
就像蠻荒時代,人們也只能靠著自己親手製造出來的武器,對抗那些入侵的野獸,不讓野獸侵犯辛苦打造的家園般--他的男性尊嚴,讓他做出了選擇。
坐在床上,攤開雙手,再合握成拳,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和那個可惡的傢伙對話、扭打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