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我哪一點虐待他了?我承認我工作時是欺人太甚、嘴巴狠毒,但那也只是局限於工作的時候啊!私底下,我哪次對人惡言相向了?況且……要我去色誘他?我耶!我上上下下,哪根骨頭像是有誘惑人的本錢了?叫我向人撒嬌、拋媚眼,還不如叫我去跳火圈算了!
說話的人,只需動動嘴巴,也不替必須實行的她考慮一下這件事做起來的難易度。倘若她那麼擅長於「拐人」,到今天還會是小姑獨處、孤家寡人嗎?嘖!
就在彩瑤不滿地嘟起嘴巴時,噗嚕嚕的吵雜引擎聲在蟲鳴鳥叫的道路彼端響起,一輛姍姍來遲、十分老舊、排放一陣陣黑煙的烏賊客運車總算現身了。彩瑤立刻捉起她愛用了十年的帆布背包,從椅子上站起身,拚命地揮舞著雙手。
慢吞吞的,車子穩穩地停靠在站前,車門嘎吱地敞開。
「請問一下,這輛車有沒有到○○村?」對著車上穿著很「草根味」的駕駛阿伯,彩瑤拉開嗓門問道。
「○○村?有哇,妳外地來的喔?去那裡要找誰?」
「那邊有一戶姓孫的人家嗎?」
「孫?噢噢,妳是說那個『山頭孫』啊!厚,那妳搭到○○派出所比較近,大概走四十多分鐘就可以了,不然從○○村那邊的話,再走到他們家可能要一個小時。」
四十分鐘?一、一個小時彩瑤瞪大了眼睛。到底孫約麒的老家,是在怎樣的深山野嶺裡面?青青菜菜、隨隨便便走個路都要花那麼久的時間?嚇死人了!
她該不會是跑錯地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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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跳動、左搖右晃的不安定車身裡受盡顛簸之苦半個鐘頭後,彩瑤終於從冷氣故障的悶熱客運中脫身。
「小姐,俺跟妳講的,妳有沒有記住啊?看到那棟紅紅圍牆的房子沒有?那個就是派出所啦!再從它旁邊的那條路走進去,一路上有很多岔路,妳都不要彎進去喔!一定要看到我說的那棵百年老榕樹才可以向右轉。啊妳如果實在找不到,隨便在路上找個人,問他『山頭孫』的家怎麼走,大家都知道啦!甭擔心!」
「好,謝謝你,阿伯。再見!」她揮揮手,目送客運車緩緩離開。
由於車上沒有幾個乘客,駕駛阿伯很自然地和彩瑤聊起天來,所以彩瑤也從阿伯的口中得知了許多有關「孫家」的事。
最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是,孫約麒的家族在地方上,竟是無人不知的「傳奇」世家。不提別的,單是「山頭孫」的暱稱由來,便讓彩瑤相當訝異。「山頭」兩字是指孫家擁有鄰近好幾甲地的山頭,是這附近數一數二的大地主,因為放眼望去這個山頭是孫家的、那個山頭也是孫家的,所以大家就叫他們「山頭孫」了。
拜自己所從事的工作之賜,彩瑤是見過不少都市新貴、有錢人家出身的「大少爺」、「大小姐」們。她知道不是每個家大業大的人,都會擺出一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模樣,態度誠懇、待人平實的也是有,可是那些人身上,多半還是會流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尤其是家財萬貫、養尊處優型的,那種不染俗世(事)的模樣,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可是她真的沒發現,原來孫約麒出生自土財主家,是個不折不扣、一輩子不需工作也不愁吃穿的大少爺!
據說孫家的資產,不止於這幾座山頭。過去他們的土地都是在南部都市一帶,後來大部分出售給別人蓋大樓,獲得的龐大利益就轉為購買這些山頭,而少部分沒出售、僅供出租的大樓,獲得的租金也相當可觀。
背起她的帆布包,彩瑤看著遙遙無盡頭的山間小路。要不是人已經走到這邊了,她真想掉個頭回台北去算了。
本來她還抱著「不妨一試」的心態,想來說服孫約麒回台北的,可是聽完阿伯的一番話後,心中的那點希望就像風中的燭火般,微渺得像是隨時都要消失。萬一對富家大少孫約麒來說,在「彩影」工作不過是閒暇無聊找件事來玩玩的娛樂,那麼玩了三年他也膩了,所以棄職逃跑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該怎麼辦?
不,事已至此,好歹我也要臭罵他一頓才甘心!
彩瑤嘟起嘴,忿忿地走在悠閒的鄉下稻田小徑間。越想不是越教人火大嗎?想不到他竟是這種人!
她不管他家有多少財產、他想做什麼事來娛樂自己,或者對他而言,在「彩影」工作是不是只用來打發時間,可是一旦接下了一份工作,無論是以什麼心態面對這份工作的,都該對這份工作抱持一定的尊重與責任感吧?即使不需這份薪水,也不能說走就走,給其它人帶來莫大的負擔啊!金錢損失事小,時間、生命的浪費可是用錢也換不回來的!
現在賭上這口氣,她也一定會走到孫家,找上門去痛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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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分鐘後,彩瑤看到那棵老態龍鍾、盤根錯節的百年老榕樹時,真是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衝到大樹下,一屁股坐在那張不知名的好心人所擺放的長椅上,迫不及待地揉著酸疼的小腿肚,呼地吐了口長氣。
照阿伯的說法,再往這條右手邊的路進去後,就是屬於私人的道路,也是孫家的地盤了。彩瑤張望著彼端逐漸往上攀升,漸漸沒入彎曲的山坡小路,猜測自己要去的地方,應該是在這座小山頭的更裡面,不由得頭暈眼花。
可恨自己沒有天天按時去健身房鍛煉一下體力,如今這雙腳,才走了沒多久就發出哀嚎,真是太不中用了,丟臉!
屋漏偏逢連夜雨,當彩瑤扭開保特瓶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喝乾了運動飲料,她真是欲哭無淚,後悔自己幹麼那麼愛「賭氣」。這下可好,卡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