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安東尼的口氣冷下。她後悔回來,後悔跟他上床?「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波魯達他--」早就不要你了,就只有你自己在那裡自作多情!
「波魯達他怎樣?」紗紗警覺地瞪著他。
安東尼不再隱瞞。「你以為波魯達為什麼要把你留在這裡?他是不要你了!懂嗎?」
「什麼?」紗紗被他說的「真相」震懾得臉色一白。「你說什麼?波魯達他--哈、哈哈,這個笑話好難笑,安東尼。」
用力將小腦袋一別,金黑交織的髮絲遮去她的表情,嗓音卻尖銳顫抖得不復甜美。
「我不是在、說、笑!」安東尼被她不肯面對現實的模樣激惱,顧不得她尚未癒合的傷痕,雙掌握住她的肩膀轉過來。「看著我!我要跟你說話!」
她的下巴被強行掬高,只好用力閉上眼睛,拒看他那張燃燒的臉孔,雙手還用力摀住耳朵。
安東尼硬是一字一句,將波魯達「痛改前非」的決定全盤托出。
「你騙人……」紗紗一邊聽一邊搖頭拒絕承認,從和緩到劇烈,最後是幾近瘋狂。「你騙人!我不信他會丟下我,你騙人--」
安東尼不得不將她抱入懷中,用雙臂將她整個人圈束起來。
「你別傻了!紗紗,波魯達就是這樣親口告訴我的。他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這就是事實、真相,你只是他的情婦,他回到自己的妻子身邊是理所當然的事。你為這樣的男人發脾氣、難過又如何?你以為這樣他就會回心轉意?錯,他會找下一個更年輕、更貌美、更柔順的情婦,新的永遠比舊的好!」
「你騙人--嗚哇!」紗紗像是看清自己一敗塗地的立場,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安東尼撫慰地親親她的額心、親親她的雙眉、親親她的鼻頭、親親她的小嘴,吻往她的雙唇直驅而入,硬是阻絕她逸出的悲傷。
他嘗到鹹的淚水味道,卻又澀得宛如自己的心情。
如果以時間的單位來計算感情的長度,愛與恨長達一世紀,喜悅和悲傷卻只有數天的短暫。
不過諷刺的是,人生就是以喜悅和悲傷的長短,累積出自己一生一世的情仇。
安東尼很清楚心傷的滋味,他以前就嘗過,知道別人說什麼都枉然,只有等自己想通了才行。
所以,這幾天他什麼話都沒說,就只是靜靜地抱著她、陪著她。
紗紗經過第一場哭泣後,就不再掉眼淚,可是她不眠不休睜著眼睛的模樣反而更教人不安。
安東尼怕她會想不開而做出傻事,一步都沒有離開她,非有必要得走人時,也會命令僕傭盯住她,而且他處理公事的速度不知快馬加鞭了多少,只為能盡早回到她身邊。
傷心總是有個期限的。這天晚上,安東尼伸手就她時,終於如願以償看見她自我封閉的悲痛表情微微改變了些,靠向他的身體也柔順了不少,更教他驚喜的是,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終於肯合上休息了。
見狀,安東尼也心安得幾近要虛脫了,她不吃不喝不睡,難道就以為他會好吃好喝好睡嗎?
這是很美的一幕,暈潤如奶油的月光,透過精美鏤空的廉紗,款款拂在這對男女的身上,前者以保護的姿勢擁著後者,堅強與柔弱、高大與嬌小,不可思議地揉成一體。
「聽過全世界最古老的愛情故事嗎?」他興致來了。
「沒有。」聽聽也好。
「天父運用了六天的時間創造日月、水火、土壤、動物與植物,最後以自己的形象創造了男人亞當,再從亞當身上抽出一根肋骨,創造女人夏娃。
「亞當與夏娃住在天父創造的樂園中,過著流有奶和蜜的天體營生活,直到邪惡的蛇引誘兩人吃下禁忌的蘋果,被天父逐出樂園--從此人類才必須過著勞動、生兒育女的世間生活。」好,故事完畢。
「……笨蛋夏娃,如果她沒聽從蛇的引誘就好了。」感想。
「蛇那麼狡猾,夏娃怎會知道它的壞心眼?」反問。
「……那,白癡亞當,如果他沒有順從夏娃的好奇嘗試就好了。」再感想。
「亞當那麼愛夏娃,她說的話他當然會相信。」再反問。
「……好吧,那麼殘酷天父--哦,搞什麼?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爛故事?」她開始火大了。
「……你不覺得這個故事,正顯示出天父的萬能及慈悲嗎?」反問開始有點遲疑。
「他很無聊又氣度小,沒事創造出這種不時人類打人類的地方,還小氣到只為了吃顆蘋果就趕人?」依然火大中。
「……我倒覺得你太憤世嫉俗了。」他徐徐的表示。
「你管我?」詞窮,她慍怒了。「不喜歡就拉倒。」哼。
「我可沒那樣說。」他輕柔的安撫她,未了還安慰地親親她。
鬥嘴、擁抱、溫存後,紗紗呵欠連連,雙眼一閉,小腦袋一歪,在他包容的懷中呼呼入眠。
一覺到天明,春光正明媚,安東尼帶著她到薩丁尼亞參加百花祭典。
顧名思義,這是個由千朵萬卉組織而成的節日,霍香薊、蒔蘿、彩色時鐘開放在路旁,低頭可見金魚草十四行詩系列,抬頭又可望一盆盆弔飾在窗口門邊的三色旋堇盆栽,處處可見櫻桃康乃馨及銀邊翠……整座小島正禮頌著春花之美。
「先生、太太,要不要來杯歐素蜜?」當地居民對遊客熱情的招呼,紛紛奉出自家釀製的傳統花酒。
「我?」直到酒杯塞進手中,這才知道居民口中的「先生、太太」喊的是自己,安東尼當機立斷接過手。「謝謝。」不覺一陣愉快,笑容微綻的臉龐變得更加迷人且英俊。
「我們不是夫妻啦!」紗紗則是急著解釋,並偷偷拉拉安東尼的手臂,要他幫忙澄清。
澄清?他巴不得要造成事實咧。
「嗯,我們的確不是夫妻--」見紗紗安下心的表情,安東尼才又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