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洗碗?」
「當然啊,你下廚、我洗碗,分工合作,公平嘛……喂!你當真這麼小看我?我不會做菜,起碼還會洗碗。安啦!我會洗得很乾淨的。」
她作勢就要伸手去搶,他卻轉身將碗移開,讓她撲了個空。她有些錯愕,隨即便聽到他說——
「我不是怕你洗不乾淨,你洗過之後,我還可以再洗一次,我是怕你……把碗給打破了,那麼我就……怎麼樣也補救不了了。」他很認真地說著這番話,不像摻雜玩笑的成分。
他愈正經,譚郁嫻愈火大。
「去你的啦!何文賢,把我說得這麼粗手粗腳,老娘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啊?拿來啦,你再不給我,碗真的就要破了!」她再度伸手去搶。
這次,何文賢乖乖地把碗交出來了,但不是因為他真的怕碗在搶奪中打破了,而是因為她生氣了。
譚郁嫻接過碗後,一語不發地走進廚房,開水龍頭,拿起洗潔精、菜瓜布,刷刷刷的,很認真的洗起來了。
何文賢跟進去,杵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啦?」
她像是沒聽見,不語。
「別這樣嘛,我會這麼說是故意的。」
「你不像是在開玩笑。」她提醒他。
「其實……我本來就沒有當成開玩笑在講……」
「你……」他話還沒有說完,譚郁嫻就轉頭過來怒瞪著他。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他趕忙揮著手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是故意的、很正經的這麼說,可是不想讓你洗碗的真正原因其實是……我不捨得讓你動手啊,你一雙手這麼細、這麼漂亮,我心疼……」
頓時,譚郁嫻呆看著他,不曉得要做什麼反應,只好慌忙別過頭,把頭低下,繼續洗她的碗。
又不說話了?何文賢跟著低頭,搜尋她的表情。不講話的她,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怎麼了?他只好從旁去臆測。
但是看了半天,他還是沒有答案。
「好了,別看了。」碗洗好了,一雙還沒有拭淨的雙手往他臉上甩去,甩得他一臉的水漬。
他下意識的抹了兩下,沒有生氣,只是一徑的追問:「你還在生氣啊?」不然,怎麼會這麼對他呢?
「是啊、是啊,我還在生氣,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氣你會把我寵壞了!」她再灑了他一臉的水後,才甘願的把手擦乾。
「把你寵壞了?」現在的他一臉的水也不管了,傻愣愣地問道:「我是你的丈夫啊,寵你是應該的,你幹嘛要不高興?」
「我啊,怕你會把我寵成四肢無用武之地的生活白癡!人未老,心先衰。」她臉色緩和不少,有了一點笑意。
他笑笑。「哪有這麼嚴重?你太誇張了。」見她有了笑容,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才不咧!算了、算了,我們別再講了,你還是趕快去洗臉、洗澡吧,你臉上的水一直往下滴呢。」譚郁嫻推著他出廚房,往臥室邁進。
「郁嫻,你……今天累不累?」在行進途中,他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音量卻是小到不能再小。
「啊?你說什麼?」她當然沒聽清楚。
「我是說……你今天累不累?」他微提高了聲量,在她聽得見的範圍內。
「還好啊,你問這個幹嘛?」
她的反問,教何文賢語塞,臉上更泛起紅暈。
這要他怎麼說呢?他向來不是一個膽大妄為的人,一點小事都可能羞於啟口,更何況是……床第之間的事啊!
結婚十二天以來,他們也只有過這麼……兩次而已!一次是新婚之夜,順理成章,所以沒有問題;一次是她喝醉了,借酒壯膽,在她意識不清楚的情況下「下手」,容易多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該找什麼機會要求她,明示?暗示?還是直接上?他害怕看到她拒絕的臉孔,而她也不會主動要求,是以……
譚郁嫻看到他的反應及表情,當然明瞭他的意思,夫妻嘛,不就是那一回事嗎?
她將他換洗的衣物放到他雙手上,接著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在床上等你。」
「喔。」他直覺的應了一聲後,捧著衣物走到門口,才又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驚喜地回頭再確認:「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在、床、上、等、你。」
夠清楚、夠明白了吧?
何文賢咧嘴燦笑。還是他老婆阿莎力,直接多了!
他以跑百米的速度衝進了浴室,迅速洗個戰鬥澡,好迎接下一個挑戰!
* * *
「我跟你講的都記清楚了沒有?用瓦斯要小心,要確定火關了才離開,別隨便一關人就跑了,搞不好轉到小火都不知道,那就危險了。還有,一回到家就馬上把門反鎖,別糊里糊塗的只把門關上,就以為安全了。另外,買鮮乳、果汁都要記得看保存日期,別又像以前一樣,常把過期的東西吃下肚,三不五時的在鬧肚子疼……」
譚郁嫻手托著腮,坐在中正機場出境大廳的椅子上,聽著她身旁的丈夫三令五申地叮嚀著。表面上,她不時的點著頭,一副非常受教的聽話小妻子模樣,可實際上,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嘴巴一張一閉的在動著說話,聲音也好像聽到了,可是內容呢!她完全聽不上心,因為這兩天來已不知道聽過多少遍相同的話了,她早麻木了!
現在的她,思緒暗暗的轉到他的身上去了!
他到底是怎麼了?原本他就是不多話,不擅言辭的人,怎麼這兩天突然全走了樣, 嗦得像個更年期的老女人似的,從大事到小事,從小事到雞毛蒜皮的事,他無一不放過,叮嚀再叮嚀。還什麼瓦斯關錯,關到小火而不自知?!嗟!她又不是小孩子,哪會這麼白癡啊?!
他對她的這種過於不放心的舉動,是不是就是他愛她的表現?譚郁嫻心裡想,應該就是了,不然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嗎?而她對他,又做了什麼?她思索再思索,答案好像是零,難道她不愛他嗎?抑或是不夠愛他?臨別一刻,她竟為了這個問題而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