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們每一次的越洋電話,她也能夠嗅得到她漲滿的高亢情緒,只是,漸漸地,她的語氣從熱絡轉為冷淡,這時間好像是她和楊韶安從通電話改為傳E-mail差不多時期……
也許是新鮮感過了吧,或者是課業上出現了壓力,孟若翎對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卻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妹妹的莫名變化,下了一個這樣的註解。
唉!現在她最親近的兩個人都不在身邊,其動向和想法也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竟有種無所適從的茫然感……
算了,別想這麼多了,她搖搖頭,揮去心中怪異的心緒,她關上了電腦,準備上床就寢。
把大燈切成小燈,她上床擁被而眠,連窗簾都沒有放下。
她一向沒有放下窗簾的習慣,她覺得那會讓她感到窒息;一個人待在大房子裡已是冷清孤絕了,她需要透過窗戶來感覺屋裡、屋外暢通的活力,否則,孤獨感加深不說,她恐怕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不過,基於「人身安全」的問題,她還是很小心的注意到要往裡靠一點,這樣一來,方可躲過「一劫」。
叩叩叩!
「進來。」
孫頌卓抬頭看著市調部的副理方小姐走了進來。「請坐,有什麼事嗎?」
「總經理,世皇那個案子有點問題。」方小姐依言在他面前坐下。
「什麼問題?」他挑高了眉。
「是這樣子的,今年度的市調研究,他們開的價碼很低,比往年都低了很多,我覺得事態嚴重,所以來請示總經理。」四十多歲的方小姐,推了推臉上的金邊眼鏡,一本正經的做著報告。
「低了多少?」
「大約四成。」
「四成?!」他深鎖了一下眉頭。
「是啊,這真的是太離譜了,我依這個價錢做過評估了,雖然我們還是有得賺,但是利潤實在太少,我想我們是不是有必要勞師動眾、大費周章的接這種case?」
孫頌卓點點頭。「是有商榷的必要,可是……我們都已經合作這麼多年了,為何突然會……難不成是經濟不景氣的影響?」
「才不是呢總經理,經濟不景氣是小部分的理由,真正的主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哦?你的意思是……」
「他們原本行銷部的陳經理被調派到海外去了,新上任的是一位女經理。」
「喔。」他好整以暇的等著聽她接下來要講的話。
「不但如此,據說年紀好像也頗輕的,二十五、六歲左右,伶牙俐齒、長袖善舞的,處事作為很有一套,深得高層的賞識與器重。所以呀,像她那種人,年紀輕輕的就志得意滿,升得快,作風當然也就強悍了點,對裡、對外,對員工、對業務統統都是一樣的,為了力求表現,替公司賺大錢、省預算,哪還顧得了我們雙方合作多年的默契和情誼呢,您說是不是?」
孫頌卓對於雙方合作了多年,卻突生了這樣的變數,也感到遺憾和煩惱。
他們台星行銷顧問公司和世皇快遞公司,都屬國際性的美商大公司。
每一年,世皇都會做一次全球性的顧客滿意度問卷調查,問卷內容由美國總公司設計,全球統一,但是交由哪一家市調公司去執行,則是自己評估、選擇,預算多寡也是自行拿捏,並不加以干涉。
是從五年前,台星競標勝出之後,他們就合作至今,這期間,世皇都不曾再公開招標過,他們的合約也是每年簽一次,許是對方十分滿意他們做出來的成效,是故,變成一種無形的默契,他們始終是世皇的第一選擇,價錢在這五年來也不曾有絲毫異動過,豈料……
不行!說什麼也要再搏一搏,孫頌卓前思後想,絕對不能就這麼放棄兩方合作的契機。和世皇合作,不止為利,也是為名,能和這樣知名的大公司合作,其周邊效益也是不容小覦的。
「方副理,那位新上任的經理姓什麼?」
「姓孟,孟子的孟。」
「這樣好了,你幫我和那位孟小姐約個她方便的時間,我親自上門拜訪她,看看還有沒有轉圍的餘地。」
「什麼?!總經理,您要親自和她談?據說她那方面是十分的堅持,我想是沒用的。」她本人都還未親自接觸過孟經理,總經理便要親自出馬,她這市調部副理的面子哪掛得住?別的部門主管要是知道了,又會怎麼想呢?不成!說什麼也要加以阻止。
「這你不用管,你只管幫我約好她就可以了。」
「可是,這也不勞您親自出馬啊,要談,我去談,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不負總經理所托的。」自己的事若不攪回自己的身上,她知道一定會遭人背後指點的,尤其是垂涎她副理這個職位的人。
「不用了,我說我去就是我去,你別再多說了,沒事的話,你就出去吧,記得盡早幫我約好給我答覆。」
「是。」方小姐只得苦著一張臉,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孫頌卓整個背貼靠在黑皮大椅上,陷入了剛才方小姐的話裡,反覆玩味、伶牙俐齒?長袖善舞?二十五、六歲?
是什麼樣的女人呢?她引起了他極度的好奇心。好奇到放下身段,把不屬於分內的事給攬到身上。
他何時這麼不按牌理出牌了?許是總經理的位置坐得太久,枯燥煩悶到要找點事做,刺激一下呆板、一成不變的工作內容吧?
他扯著嘴角,自顧自的笑了,也許吧。
不止是生活,工作上也該來點變化吧,他如是想。
今天是禮拜日,也是孫頌卓和呂映慈一個禮拜中,唯一可以共進晚餐的一天。
今天,他們選擇在一家浪漫的法國餐廳用餐。
「如何?這裡的東西很棒吧?貴得值得。」呂映慈問道。
「是不錯。」孫頌卓拿起紅酒輕啜了一口,放下酒杯後又續道:「不過,我還是不認為物有所值,我們付的錢大半是花在這裝潢、氣氛上了,而這些,既不能吃也不能用,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