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樣迷信的傳言:女人家不得上船,船上有女人會衰的忌諱。所以她父親始終沒讓她接觸海上作業。
直到父親臥病在榻已近彌留,而海賊再度在沿海肆虐,偏偏海家沒有男丁,她在幾個跟隨父親多年的總管及舊部屬的懇請之下臨危受命,戴上金色皮雕面具,肩負起眾人的期許上船領導眾健兒抵抗大舉入侵的海賊,一戰而功成,她也做出了興趣。
海麒麟船艦是父親生前想拯救無辜受難的沿海居民,又不願因他個人的擅自決定而牽連義莊內無辜百姓,因此隱姓埋名建立起來的,媲美軍隊,雖然江湖中人知道海麒麟這人,但見過父親真面目的可沒幾個,因此她便戴上面具代父統御船艦,而這也利於她隱匿身份易裙釵的混在只有男人的船上。
義莊開銷大,為了維持生計,她把海麒麟健兒們分做兩批,一批訓練成軍隊,一批經商南洋。
海上貿易的利潤驚人,幾年下來,她帶領著海麒麟艦隊越過了南海,經商之處遠及天竺、波斯等帝國,不過海上貿易的潛在危險性相對也比較高。
誰知道會冒出指腹為婚的約定?
想起那個婚約,她心頭點起一把火。
本來就不想嫁,可是消息由武林第一世家的古家堡放出,一傳十,十傳百的鬧得街談巷議,滿城風雨,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武林盟主之子的新婚妻子是義莊大小姐海琦,她能不嫁嗎?
古紹華,她見過一兩次,是混跡江湖的浪蕩子,有個武林盟主的爹當靠山,他整日游手好閒,不務正業,閒著沒事到處管他人閒事,沒半點功成名就的目標和理想,連乞丐都知道要為了生存而乞討,他比乞丐還不如,只知道吃喝拉撒睡,活在這世上簡直是浪費國家米糧。
對於這樣的社會蠹蟲她才不想嫁,不過為了顧及義莊,花轎來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而他的逃婚著實讓她如釋負重,離開得順理成章。
她的失蹤消息傅開,外人只當義莊千金因為被新郎官拋棄而難堪得躲起來,但這一點卻成了逃婚後回義莊的她,再扮演海麒麟的最大借口及理由,一方面可以躲避那些閒言閒語,另一方面能在海上恣意逍遙。
「對不起,爺。」牙兒也知道這嚴重性,海麒麟的存在至少讓那些趁亂危害的海賊有所忌憚。
「再喊錯,回到義莊你也不用跟著我了。」
「牙兒知道了。」一個千金小姐身處在全是男人的船上,沒有丫鬟在旁幫襯打點怎行。
海琦淡掃她一眼,「機靈一點。」說著起身。
「等等,頭髮還沒梳好。」披頭散髮像什麼樣!
「沒關係,海風吹一吹就干了。」偏褚色的長髮因為長年海風吹襲變得乾燥而蓬鬆,為了方便她還大刀闊斧的剪到肩膀長度。
「至少把衣服換下來吧。」
「不需要。」海琦擺擺手踱出門,反正沒人當她是女人又何必梳妝打扮,徒浪費時間,她這輩子唯一一次盛裝大概是那一次婚禮。
想起婚禮,腦海裡浮現那位棄婚逃跑的新郎官古紹華,怎麼也沒想到會冤家路窄的再次狹路相逢,該去看看他死了沒?
第三章
風蕭蕭兮麒麟振,幡旗火舞,水渺渺兮浪飛雪,狂舟破浪,一排黑色麒麟艦隊正整齊的向前行。
「古公子,你醒了。」
頭痛欲裂,腦袋裡有數萬隻蟲蟻在爬走,古紹華撫著昏沉的腦袋,吃力的睜開眼,發現他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床畔有扇敞開的木窗,燦爛的晨曦投射進來。
「你是……」古紹華收回視線看著身旁駝背的男子。
「古公子,叫我阿吉就好,是海叔派我來照顧你的。」站在床側的阿吉小心翼翼的捧著藥送到他面前,「把這碗藥喝下去,你會好過一些。」
「我自己來,謝謝。」他邊接過藥碗淺啜,邊望著窗外。
大片的白雲飄過蔚藍蒼穹,一望無際的藍,偶爾天空上兩三隻白色海鷗如影隨形的飛舞……等等,海鷗!
他顧不得喝藥,轉身整個人撲到窗台上,只見窗外藍藍的一片,海天一色,感覺天搖地動,他頭又開始暈了。
「該死的,這什麼地方?」他撫著暈眩的腦門趺坐回榻上。
「船上。」海琦安之若素的坐在花桌邊喝茶,清脆的嗓音不冷不熱。將茶壺放回桌面嵌著固定的茶盤中,以防茶壺和杯子隨波晃動震盪,而茶盤中雕刻著可以密合壺底大小的底盤更穩固,杯子也是用底盤牢牢的固定住。
「什麼?」古紹華臉上倏失血色。
她慢條斯理的開口,「普通人想上海麒麟的戰船付出千萬金還求之不得,你該感到榮幸。」沒讓他淹死就不錯了。
「不……惡。」胃部突然翻騰感到一陣作嘔,他趴在窗口狂吐。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畏水,更怕坐船呀!
「公子,你還好吧?」阿吉擔憂的拍撫他的後背。
「讓我下船。」
「來不及了。」海琦涼涼的說,看著古紹華臉色慘綠,她心情大好,「阿吉你退下。」她緩緩走到他身邊。
「是。」阿吉收拾好藥碗離去。
忽然喉頭湧出酸意,古紹華仍趴在窗台上,「惡。」把剛嚥下的藥汁全吐光,連胃汁膽汁都吐出來。
一股腐酸的臭氣撲鼻,令海琦退避三舍的以袖掩口,「你看起來似乎很糟。」
沒看過一個大男人居然怕坐船,只不過喝了幾口水就像病入膏肓氣若游絲的昏睡,而今在風平浪靜的船上卻又像孕婦吐不停。
吐到沒力氣,古紹華全身虛軟的癱在床榻上,「我會暈船。」
海琦看他真的很痛苦,心一軟的沒再落井下石,「看你吐得像快斷氣的樣子,船上有大夫,需要幫忙說一聲。」
驀然一個大浪打來,船身劇烈搖晃了下,古紹華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驚惶得臉色發白,伸出顫抖的手緊攀著床柱,胃底翻騰著一股緊繃的寒慄,全身打從腳底爬竄至腦門的發冷,隨著船搖擺不定,他一顆心也跟著急遽收縮,心底的恐懼攀到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