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喜筵總算落幕了。兩位新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位於新店「台北小城」的家裡,朱靜賢至此正式踏進王家的大門,成為王皓葦的太太。
他們的新房就是原本王皓葦的臥房,和原先的改變並不大,只不過多了一張梳妝台、一個衣櫥而已,連對於他們兩人這麼重要的一個日子,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氣,因為,在新房的各個角落,都找不到任何一個象徵新婚的「喜」字,朱靜賢乍見此景,不禁一顆心跌落到谷底,摔得個粉碎!
他到底是怎麼樣來看待他們的婚姻的?
「你休息一下,把妝卸了,衣服換了,我先去洗澡。」王皓葦一進門即匆忙交代他的新婚妻子,隨即拿起了換洗衣服,便自顧自的走進浴室了。
朱靜賢微愣了一下,接著,她機械式的走向梳妝台,照著他說的話做,卸妝、換衣服,完成了便坐在床沿,靜待他沐完浴出來。
浴室的門敞開,熱氣瞬間散了開來,朱靜賢看著置身其中的他從白茫茫的空間走出來,朦朧的霧氣包圍著他,突然,她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虛浮、縹緲、不切實際,她覺得她可能永遠也抓不牢他,她只能跟著他的影子走,悲憐的追逐著他,一輩子也握不到真實的他。
「我洗好了,換你吧!我去看看曉彤,看她睡了沒有。」他照例的一句話交代完後,不等她任何反應,一轉身即開門離去。
朱靜賢也不想再怨歎什麼了,發一下呆後,即走進浴室洗澡去了。
等她沖洗完畢走出浴室,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駭住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傷害從心底冒起。
她的新婚丈夫居然已經擁被而眠了!
從答應婚事以來,她不止一次想過新婚之夜將與他有親密的「關係」,每想到此,她便怦然心跳、嬌羞難當,但也有一絲絲的興奮與期待,畢竟這是她的第一次,二十八歲的她,依舊保有無瑕的處女之身。
想當初和邵業群交往,雖有多年的感情基礎,但兩人始終不曾有衝破最後一道防線的機會,原因就在於她,她連讓他吻她都覺得不安和難堪,又怎麼會和他有進一步的性關係呢?
而今,她終要將她的第一次獻給她最愛的男人的時候,他居然不領情!這是報應嗎?她對邵業群的以禮相待,換成她丈夫對她的「相敬如冰」,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欠了誰呢?瞧他側睡在偌大的床鋪的邊邊,擺明了將一大半的空位留給她,甚至還將臉背對著她,不願意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這怎麼可以呢?她是他的妻啊,他怎麼能這麼待她?他們之間這樣算什麼?怕是連同床異夢也不如了。
她知道今天他很累了,明天一早還要上班,為此連該有的蜜月都省了,這點她是一句抱怨也沒有,但儘管如此,可不能連這種事也省略啊,他沒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其實,真正令她傷心難過的是,他在新婚之夜的不碰她,她並不認為是什麼外在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自己,他今晚的態度已是昭然若揭。看來,他並不打算碰她了,不管是今晚、明晚、後晚……沒有一個夜晚是值得她期待的了,她根本等不到夫妻間應有的天經地義……
是誰說過他們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難道他非要等到兩人培養足夠的感情之後,才履行夫妻間的義務嗎?但他又說自己早已沒有愛人的權利了,他究竟是在敷衍誰呢?
以當他女兒的媽為主,當他本人的太太為輔,她想易名轉位、回歸正道,怕是難了。
朱靜賢的心都被攪亂、攪痛了,她靜靜的在這張雙人大床另一邊躺下,學他側過身背對著他。
她無可抑制的淌著淚,靜悄悄的,一夜無眠到天亮。
而王皓葦其實也並沒有成眠,他想著他的前妻蘇秀如,她的絕情寡義帶走了他的心,他的心隨著她的離去而離去了,他還能夠再找得回來嗎?而在心已遺失的多年後,他竟還能強烈的感受到心律的狂跳和不規則,就在今晚,他的思緒紊亂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
心底彷彿還有一個聲音在對天吶喊懇問著:他的妻——現在的妻,會再度離他而去嗎?
一大早,天剛微亮,朱靜賢便起身下床。
王皓葦一個晚上的淺眠,很容易就察覺身旁新婚妻子的動態,即使是各睡各的,相隔有點距離,他還是知道她在幾點幾分幾秒下樓,而他,連開口詢問關心也不敢,依然固執的背對著她假寐。
待他整裝完畢下樓後,即依往常一樣的走到餐桌。
才坐下翻開報紙,低著頭便吩咐一旁正端著一鍋稀飯上桌的來人:「陳太太,先沖杯咖啡給我。」
「一大早就空著胃喝咖啡不好,我泡杯牛奶給你吧。」
一個輕柔的嗓音從耳際飄來,王皓葦聞聲立刻反射性的抬起了頭,看著他的新婚太太。「你……怎麼會是你呢?原來……呃,起床後沒看到你,你是到廚房來幫忙了。」他一直以為她是到外頭散步去了,所以下樓來並沒有想到要問她的蹤影。
陳太太從廚房轉了出來,向先生更正道:「太太才不是來幫忙的,這一桌的早餐都是太太一個人做的,我只是告訴太太什麼器具放在哪裡,還有整理用過後的廚房。」
「你……不需要做這些的,這些交給傭人去做就好了,你是我……王皓葦的太太,王氏建設的總裁夫人啊!」
「就因為我是你的太太,我才要做這些。」朱靜賢迅速的回應他的話。「太太做飯菜給先生吃是天經地義的,這種事不需要假手他人,人家不都說:要抓住先生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嗎?我……想要當你稱職的妻,我不想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也不用做就舒舒服服的當你王皓葦的太太,我不喜歡,我要為你做三餐、洗衣物、生……」本想講生兒育女的,但話到嘴邊又無法說出口,她怕一說出口,縱使他沒有駁斥,也只是一句聽來諷刺至極的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