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瞭解我對女兒的期望。一直以來,我對她的希望都是很大、很苛刻的;我要她念一流的大學,念碩士、念博士,成為學歷、才能都做人的人中之鳳,我要她成為我王皓葦的驕傲,成為我此生最大的成就……我一輩子的努力就只是為了她,我畢生的心血將來也會全部轉交給她,對她的要求,難免也就過於嚴苛了。」
朱靜賢真的無心再把他的話聽下去了,微撇過頭,避開她丈夫談到他女兒的那股摯情與情深。
他一輩子的努力就只為了他女兒?那身為他妻子的自己又算什麼呢?朱靜賢真的無法想像她的丈夫到底將她的角色定位在何處了?她算什麼?他們將來的兒女算什麼?兒女?天哪!到現在自己還不放棄和他有子女的念頭,可別說他不肯和她有夫妻之實,就連一點點的柔情慰藉也不肯給,談兒女?怕是癡人說夢了。
「你也許不知道,曉彤的英文好是有原因的。」無視於身旁的人兒不再正視著他,他依然滔滔不絕的談論著女兒。
「哦?什麼原因?」儘管心情再怎麼低落,她還是捧場的應和著他,轉過頭來,看著他問道。
「她的母親走了沒多久之後,我因為忙著事業而無暇照顧她,所以把她送到我國外的一個朋友家去,住了幾年才接回來,也因此,她才會爹地爹地的這麼叫我,她的英文好,我想這是一個關鍵,並不是她獨對這科下工夫的結果。」說到後來,他失笑的搖搖頭。說出這個原因後他也才恍然瞭解到,女兒真沒有一門功課是認真、下過苦心的。
「可以談談你的妻子嗎?」她突然話鋒一轉,也轉了王皓葦遽變的臉色,她看到了他臉上浮現的慘白。
「什麼?!」他以為他聽錯了,她要談她……
「我是說你前任的妻子,曉彤的母親。」她故意說得再清楚一點,分開兩者的不同,其實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
「我知道!」他彈跳了起來,瞬間就變成了一隻渾身帶刺的刺帽,怒瞪著她道:「你問她做什麼?我說過不准再提她的,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可是我有權利知道啊!我想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為什麼她能擄獲你的心?為什麼在她死了這麼多年後,你依然忘不掉她?為什麼她能夠一直活在你的心底,像是永遠沒有徹底遺忘的一天?」朱靜賢也激動的站了起來,和他對峙著。生平第一次,她如此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為他,她當真做了很多以前都不曾做過的事。
「我忘不掉她?她一直活在我的心底?」他無意識的重複她的話,像是在反問著自己,也問著她。
「當然,要不……」要不你也不會一再拒絕我了,若不是你對你的前妻還有情,怎麼會一再封閉自己的情感,清心寡慾到這種地步,我不相信你是一個沒有生理需求、無性無愛的男人,你若不是太深愛你的前妻、太眷念著她,又怎麼會完全無法接納我,將我擺在心上呢?朱靜賢無法將自己所想的說出口,只能在心裡默默對自己低訴。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王皓葦大吼一聲,氣憤的踱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
「皓葦。」她怔怔的望著他,一時不敢上前。
王皓葦默不作聲的看著窗外的景色。他腦中盤旋不去的依舊是剛剛朱靜賢所講的話,一字一句像是烙了印似的烙在他的心版上,使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審思中。
他真的還忘不掉她嗎?十二年了,他確實是沒有一天把她從心底徹底遺忘過,她的名字始終像個魔咒一樣,纏繞在他心頭,想放也放不掉,他只得無從選擇的讓它就這麼一直跟著自己,直到現在。
可這種感覺跟朱靜賢話裡的意思是不一樣的,她以為他還愛著他的前妻,所以她才會活在他心底,但……事情不是這樣的,他恨她——恨她的絕情、恨她的殘忍,沒有一天能忘掉她,全是出於恨啊,那根本不是愛,不是的!王皓葦在心裡慎重的否決著。
不過,既然她這麼想,就讓她誤會吧,反正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不管他心裡還有沒有其他的人,他對她,是難有再更進一步的情生意動了。
「皓葦,對不起,我不該……一朱靜賢悄聲走到他的身後,想化解兩人在風雨過後的沉靜,不料——
「我去洗澡!」
王皓葦轉過身來,看也不看她一眼,越過她即大步離去,在轉身的時候,還撞了一下她的肩頭。
朱靜賢略顫動一下肩膀後,即定在原地,良久、良久——
「大姊,你的精神不太好哦!」
「大姊,你是不是在王家受了什麼氣了?
「沒有的事,我只是最近沒有睡好,你們別亂瞎猜了。」朱靜賢面對兩個妹妹的質問,不慌不忙的回道。
這的確是事實,並不算扯謊。那天不愉快過後,王皓葦即為了公事,赴日至今一個禮拜仍未返家,每天晚上,她獨自而眠,內心的空虛、傷感無以復加,導致她無法安睡,以至於夜夜失眠。
「說真的,我對那個王皓葦倒沒有什麼意見,可是他的那個女兒就……令人不敢領教了。小小年紀就懂得怎麼混入舞廳、搶人家的男友,將來長大後怎麼得了?怕是做奸犯科她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了。」
「小瑩,你別這麼說曉彤,她其實並沒有那麼壞,她的本質還是很好的,只不過長久缺乏父母的關心和管教,稍微離經叛道了一點。」朱靜賢不忍自己的妹妹,對丈夫的女兒有所誤解,急忙跳出來為她辯解。
「她呀,我看是不甘心自己的男友被一個小女生治得服服貼貼的,所以心生怨恨,詆毀人家將來大好的前程。」朱靜庭趁機插了話進來,故意氣氣她的老妹。
「誰說的,我才沒有呢,我是就事論事!」朱靜瑩不甘心的回嘴。